第十一章 《万艳书 上册》(11)(第6/9页)
就在如园北边沿河的长墙外,有一大片青青郁郁的密林,还有些枫树杂在其间,詹盛言与二仆一路驰马到了林外,忽地勒马向陈七道:“我突然想起来太夫人前两天打卦测字,非说我今日会在河边跑马出事,你替我回府告诉一声,就说我只是来这儿散散,绝不纵马乱跑,岳峰也跟着,叫她老人家不必担心。去吧,完了也不消回来伺候。”
陈七应一声,拨马走开。
詹盛言直等那一人一马只剩下一个小黑点,才向岳峰扬了扬下巴,按辔疾行,钻入了树林。
钻行了一段,但见密密的槐柳间立着两排苍老柏树,穿过这小路,豁然就是一片林间空地,空地中央等着两个人。詹盛言翻下马,紧紧盯住了其中一人,另一人则微微笑了,“公爷,惊着你了?”
乍然风起,娑娑的树响将詹盛言的回答掩过。就在这一阵又一阵的秋风间,三人低语倾谈,密诉良久。金黄的阳光如沙子般自树梢一把把泻下,落在他们的头发和肩膀上,是时光的沙漏,点滴漏尽。
一眨眼已是正午时分,詹盛言与那二人一一作别,正解马欲行,马却焦躁地扬首嘶叫。他这坐骑是纯种的大宛紫骍马,极通人性,因之詹盛言立时就心生警惕,将目光四面一扫,但看苍碧的幽林后晃动过一条人影。
他厉喝一声:“滚出来!”
过了一刻,那人一点点挪出来。詹盛言的身前,岳峰已将手扣住了腰间的小刀,又倏然放松,“陈七,是你呀!爷不是叫你回府了吗?”
陈七咽一口唾沫道:“小的回去过了,不过……不过太夫人对爷放心不下,而且早上从怀雅堂出来时,凤姑娘也嘱咐小的务必看住爷,别叫又跑马出了危险。小的牵记着爷,就又折回来了,远远瞧见爷好像在和什么人说话,便没敢上前。”
岳峰偷眼一瞧主子,先自板起脸孔向陈七道:“你没长眼睛,也没长嘴巴,才你看见的那两个人,一个都不许漏出去,懂不懂?”
陈七唯唯答应着:“懂、懂,小的隔着树林子,都没看真是谁。”
岳峰又提起一个笑脸,转向主人说:“公爷,出来的时候,凤姑娘的确是拽着这小子嘀咕来着,才太夫人肯定也对他颇多叮咛。难为他记挂爷的心诚,就饶他这一遭吧。”
詹盛言始终是面色方正,嘴唇严紧,此际才淡淡开口道:“那也没什么,下次不许再这般鬼鬼祟祟的。对了,太夫人准问你,我是不是带了那条刻过平安符的三清铜鞭,你可有哄一哄她老人家?”
陈七对答如流道:“有、有,小的没敢说爷带的是这一条犀角鞭,只说——公爷饶命!”
詹盛言没等他说完,一手就抽出腰间那一条犀角手柄的马鞭子向陈七挥去,“你个混账东西!你他妈根本就没回府,乃是一路跟踪过来,非但把那二人窥伺个一清二楚,连我们说的话也从头到尾都听饱了吧?!”
岳峰也瞪起了两眼诧异道:“爷根本就没什么平安三清鞭,你小子怎就敢当着爷的面儿瞎嚼?!”
没想詹盛言突然停止了抽打,将脸转向岳峰,把鞭梢对陈七点了点,“他敢瞎嚼,因为他根本不打算再给我当差了,他从头到尾就没替我当过差!若非我发现,他这会子已跑去同他主子告密了——给我逮回来!”
陈七原被抽得滚在地上惨叫,这时候一跃而起,疯了一般朝林外狂奔。岳峰举步追出,不出二十来步就将陈七扭住,“说,你奉什么人的命来监视爷?”
陈七急喊道:“冤枉,小的冤枉!小的只是奉凤姑娘的命,是凤姑娘担心公爷喝多了跑马,吩咐小的一定要跟紧,小的一琢磨,回去太夫人肯定也是一般吩咐,所以就想少跑这一趟腿,小的知错了,再也不敢偷懒诓骗主子,主子饶命,真的只是凤姑娘……”
詹盛言早将鞭子往腰里一插,大步流星地赶上前。他一声不出地在陈七身上拍摸两下,就一把扯开其裤带,拽出了一块铜牌。
牌子雕作鱼形,其上刻着一只狴犴[43]。
詹盛言将这牌子直举到陈七的鼻前,“这铜鱼牌也是凤姑娘颁给你的?”
且说尉迟度掌管的镇抚司为刺探官员与民间动向,在各行各业都撒下了密探,而这些密探的身份就靠这一块铜鱼牌来证实,危急时亮出,连巡警铺等官方机构亦必须协助其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