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尉迟绿萼(第7/9页)
都蓝可汗也十分惊恐,呆呆地望着启民可汗道:“那我该怎么办?”
“上个月,长孙晟已经带来朝廷旨意,废去可贺敦大隋公主的封号,可她不但不听教训,还纵兵入侵,更加罪孽深重。宇文若眉是大隋的眼中刺、肉中钉,我们要想平息天可汗的怒气,只有杀了她,将她的头颅送给晋王杨广,才能与大隋休兵言和!”启民可汗毫不犹豫地回答。
都蓝可汗望着地下那个泣不成声的柔弱女子,心下有些难以决断。夫妻时间虽然只有两年,但宇文若眉对他的饮食起居、政务军事都是尽心尽力、无可挑剔,还为他生下了聪明可爱的世子。
“大可汗,别再犹豫了,这个女人心中完全没有你,她爱的是你的父汗沙钵略,对你毫无情义,随心所欲地将你置于危险之中,如今她还敢与侍卫私通,这更是不把大可汗放在眼中。就算这次我们能突围回去,下次她还是会为我们东突厥带来危险,更带来天可汗的怒气和战乱,她就是个祸害,大可汗不能心软啊!”启民可汗高声叫道。
都蓝可汗更不迟疑,手起刀落,斩向地下那个苦命而无助的女人。
大周千金公主、大隋大义公主、突厥大可汗的可贺敦、秦王杨俊此生最心爱的女人,此际,没有任何一个尊贵的称号与身份,能保护宇文若眉弱小的生命。
刚刚平息了江南三十州叛乱归来的杨素,还没有回他的越公府,便直接来到了大兴宫,禀报军情。
此刻,他觉得满身疲惫,但仍然强打精神,面对着喜气洋洋的独孤皇后。
“越公,你从阿摩那里路过,看他起居如何?身体还安健罢?这孩子,自己那样劳碌,还记着给父皇、母后配这些补药……”伽罗抚摸着杨素带来的那些装帧简单的木匣和纸包,近乎絮叨地问道。
今年四十八岁的伽罗,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果决明断了,而是多了几分儿女情长。
杨素有些放肆地盯着伽罗那张瘦削的脸庞。
她已经老了,这从前名闻长安城的美人,她的仪态上虽然仍带着高贵从容之美,却已尽失一个女人应有的风韵。
这些年来,从奏章上的批复,到太极殿上的隔帘听政、文思殿里的面训,他已经领会到这个女人看似单薄的身体中蕴藏的无限力量和智慧,内心深处对她颇为佩服。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杨素觉得,年近五旬的伽罗,根本就不像女人,她是一个穿着折裥裙的男子汉,是一个甘心坐在皇后位置上的帝王。
“晋王爷是十二天前渡过淮河的,他那天渡河后在行宫里写了一首《早渡淮》,特地抄了一份,托臣送呈圣上。”片刻后,杨素终于垂下眼睛,说道。
“哦?”伽罗惊喜地扬了扬眉毛,她根本没有注意到杨素的目光,“快拿来给本宫看。”
杨素从袖中取出一张纸质粗糙的诗笺,双手递给伽罗。
杨广用的东西,从衣食到器物,几乎没有一个像样的,他穿的内衣上常有补丁,一双鹿皮靴子七年里补过四次。
人人都说杨坚和伽罗俭朴,而比起晋王杨广,杨坚就算阔气的了。
伽罗展开诗卷,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又从头看起,轻轻念出了声:
平淮既淼淼,晓雾复霏霏。
淮甸未分色,泱漭共晨晖。
晴霞转孤屿,锦帆出长圻。
潮鱼时跃浪,沙禽鸣欲飞。
会待高秋晚,愁因逝水归。
“越公,本宫看阿摩的诗越写越好,拔乎齐梁余风,既素净又寄寓良远,意兴平和,唔,的确有几分王者之风……”
她越是对杨广赞不绝口,杨素越是觉得放心。
这次晋王杨广从并州南下,是和三弟秦王杨俊大换防,杨素路过扬州时,见到的不只晋王杨广一人,也见到了原本驻在扬州的秦王杨俊。
可从入宫到现在,伽罗没有一句话问起秦王杨俊,却总在挂念杨广。
杨广和杨俊都是她的儿子,偏偏亲疏之分这么明显,难怪杨广会动了那样的念头,是母亲的宠爱与偏心,给了杨广更大的野心。
杨素不禁想起杨广将诗卷送给他的时候,屏开众人,用那双棕黑微陷的俊目注视他良久,忽然间一揖到地,低声道:“一旦孤有得志之日,越公的提携之情,孤没齿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