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间谍(第7/9页)
他稀里哗啦地在橱柜里翻来翻去,找到了一个直径大约三英寸的装烟叶用的马口铁罐子,里面装的是螺丝钉。他把它们倒出来,用一块抹布把里面擦了擦,然后把那只杯子扣在罐子上,那张卡片还紧贴在杯子口上。
接下来的几分钟居然有了点儿麻烦。那个东西的力气大得惊人,一条腿伸出来,把罐子推到了一边。但他们还是抓住了它,把罐口向下拧紧。
“等我们一上大船,我就把它的边都焊上,确保万无一失。”法德尔·科拉姆说。
“难道发条停不下来吗?”
“一般的发条当然能,但我刚才说了,这家伙的发条被鬼魂上满了,越挣扎,发条就越紧,它的力气也就越大。现在我们还是把这家伙放到一边吧……”
他用一块法兰绒布把它包起来,然后放到自己床铺底下,这样就听不见它无休止的嗡嗡声了。
这时天色已黑。莱拉望着窗外,科尔比湖上的灯光也越来越近。空气中的水汽越来越重,变成一片浓雾。他们在烟熏市场旁边的码头靠了岸,眼中的一切都变得柔和而朦胧。夜色就像一层银灰色的轻纱,笼罩着仓库、吊车、市场的木制货摊还有那座有许多花岗岩烟囱的建筑——这个市场就是因此而得名。因为在这里,散发着香味的橡木烟火不分昼夜地烤着鱼。那些烟囱使潮湿的空气更加烟雾沉沉,连脚下的鹅卵石都散发着烧烤鲱鱼、鲭鱼、鳕鱼的香气。
莱拉的身体裹在油布里,把能暴露她身份的头发藏在大大的风帽里,走在法德尔·科拉姆和舵手中间。三个精灵都非常警觉,前后观察张望,侧耳倾听,留意着哪怕最轻微的脚步声。
但他们发现周围只有他们自己。科尔比的市民都待在家里,也许正坐在熊熊燃烧的火炉旁喝詹尼弗酒。他们到了码头才看到其他人,而他们看见的第一个人是托尼·科斯塔,他正在看守着大门。
“感谢上帝,你们终于来了,”他轻声说道,让他们进去,“我们刚得到消息,杰克·维荷文被打死了,他的船沉了,谁也不知道你们在哪儿。约翰·法阿已经上了船,就等着出发了。”
这艘船在莱拉看来巨大无比:船的中央是驾驶室、烟囱和高高的水手舱,盖着帆布的舱口上方矗立着坚固的起重机;舷窗里、船桥上闪着黄色的灯光,桅杆顶上闪着白色的灯光;三四个人在甲板上紧张地忙碌着,但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
她抢在法德尔·科拉姆前面,飞快地踏上跳板,兴奋地东张西望。潘特莱蒙变成一只猴子,立刻爬到起重机上,但她再次把他叫下来,因为法德尔·科拉姆要他们待在屋里——或者按照船上的说法,是待在船舱里。
在几级楼梯下面,或者说是在甲板的扶梯下面,有几个人聚在那里,约翰·法阿正在跟负责这艘船的吉卜赛人尼古拉斯·罗克比悄悄谈话。约翰·法阿做事从不草率。莱拉等着他跟自己打招呼,但是他直到说完有关潮汐、领航的事,才转向这几个进来的人。
“晚上好,朋友们,”他说,“你们也许听说了,可怜的杰克·维荷文死了,他手下几个伙计也被抓了起来。”
“我们也有坏消息。”法德尔·科拉姆说,然后讲述了遭遇会飞的鬼魂间谍的经过。
约翰·法阿摇了摇他那硕大的脑袋,但没有责备他们。
“那个东西现在在哪儿?”他问。
法德尔·科拉姆拿出那个金属罐放在桌子上。里面传出异常愤怒的嗡嗡声,震得罐子在木板上慢慢移动起来。
“我听说过这些发条恶魔,可从没见过,”约翰·法阿说,“但我知道,没有办法降伏它们,也没办法让发条停下来。把它绑在铅块上扔到大海里也没用,因为总有一天,它会生锈烂掉,恶魔就会逃出来袭击小女孩——不管她在什么地方。不,我们就把它放在身边,多加小心。”
莱拉是船上唯一的女性(因为经过认真思考之后,约翰·法阿决定不带妇女去),所以她有一间属于自己的舱室。确切地说,这间舱室并不大,实际上大小跟一间盥洗室没什么区别,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扇气窗——这是舷窗的准确叫法。她把自己为数不多的几件行李放进铺位下面的抽屉,然后兴奋地跑上甲板,弯腰靠着栏杆,想看看英格兰是怎么在身后消失的,却发现在她去甲板之前,大部分英格兰已遁迹在浓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