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请君入瓮(第6/11页)

“请赵王再等片刻,今日必能渡江。”商之轻声说完,依然眺目望着远方水上倒塌的石桥。夕日落霞映入那双狭长的凤眸,瑰色流转,瞳如血玉。

岸边诸人僵持不下,后方东朝送嫁的车队受阻,有两人飞骑而出,正是萧少卿和夭绍。未至岸边,萧少卿就提声问道:“前方车队为何停下?”

“回豫章郡王,是飞虹桥断了。”有侍卫答道。

萧少卿与夭绍闻言皆是一惊,急鞭上前,靠近洛河时,入目只见断桥沉浮,水色连天。

闻名天下的飞虹桥就此绝世,夭绍不禁黯然,目光不经意瞥过桥头上那鎏金刻字的铭记,看到铭记最下方的一个名字时,她微微一怔,转眸去看商之,却见他目光直视长桥断裂处,眸底深处暗潮涌动,竟是杀气隐露。

夭绍默思片刻,一紧缰绳,骑马踏上岸边还未断裂的桥头。

“郡主——”岸边侍卫俱是大惊。

“夭绍!”萧少卿忙纵马跟过去,恼道,“你不要命了?这桥说不定随时会全部塌陷。”

“不会塌的。”夭绍下马将缰绳交给他,飞身掠去了桥中断裂处,停在那水中的浮石上,蹲下身体,一寸一寸往前,慢慢翻摸着碎裂的桥梁。

萧少卿扔了缰绳,也跳下桥头,停在夭绍身旁,皱眉道:“你找什么?”

“断桥的缘故。”

萧少卿嗤然:“你还懂这个?”

“以前我曾在父亲的书房见过飞虹桥的构造图。飞虹桥既巧夺天工,又坚固厚实,若非有人蓄意破损桥梁,此桥绝不会断。”夭绍摸索半晌,自水中吃力地抱起一块断裂的石梁,察看良久,满意起身。

时已入冬,河水冰寒刺骨,她的双手在水中浸泡许久,早已冻得通红。

萧少卿一言不发,接过夭绍手中的大石,携她掠回桥头。夭绍双手冻得哆嗦,只能抚着自己的脸颊取暖,经过桥头时忍不住又看了眼那块鎏金铭记的石碑。

萧少卿也漫不经心扫一眼石碑,问道:“人家桥断,你拼命去找什么证据,如此较真是为何?”

夭绍笑了笑,也不隐瞒,如实道:“因为这桥当年是我父亲的好友在雍州做刺史时建的,如此就被小人借故毁了,我心也不甘。”

“也?”萧少卿掂量起这个字眼,垂眸看着铭记,看至最后一行时,他眸色一深。

——武帝元康七年九月  雍州刺史独孤玄度  建此飞虹桥

萧少卿若有所思:“除了你,还有谁不甘?”

夭绍盈然一笑:“还能有谁?自是天下百姓,后代千秋。”

萧少卿悠然道:“是嘛。”

两人回到岸边,将石梁呈至司马徽面前,萧少卿道:“此桥非自然断裂,是有人故意为之。”

司马徽又惊又疑:“你怎么知道?”

萧少卿还未答,商之已出声道:“明嘉郡主的父亲谢攸先生精通桥梁构造,著述不下十卷,郡主身为其女,自是耳濡目染,见识非凡。”

夭绍微微一笑:“商之君过奖。”

商之不语,望着她柔美的眉目,唇角轻轻一扬,目光深处的锋芒渐渐柔软。

司马徽琢磨那块石梁,困惑道:“究竟是谁人这么大胆?”

“怕不仅仅是大胆。”夭绍道,“做事之人应该是位手艺绝妙的石匠,且十分熟悉飞虹桥的构造,知道其承受的最弱点,和最易损坏的地方。”

“郡主的意思是——”

“天下间有如此本领的石匠寥寥可数,并不难找。而有这般见识的,怕唯有当年参与筑造飞虹桥的几位匠师。”夭绍指指桥头上的铭记,笑道,“而那人的名字,该就在上面。”

司马徽盯了眼令狐淳,冷道:“魏陵侯,如今东朝郡主已帮你找出了证据,该不难再查缘由了吧?”

令狐淳的脸色有些异常的青寒,颔首道:“是。”

“赵王,这事怕不能交给魏陵侯来查。”商之缓缓道,“区区石匠如何会有胆子敢拆了这飞虹桥?此事必不简单。而且更发生在公主舆驾北上之际。魏陵侯管辖雍州,为免天下人的胡乱猜测,若要证实魏陵侯的清白,他怕是不能过多牵涉此案。”

令狐淳揖在胸前的双臂慢慢垂落,看了商之一眼,无话可说。

司马徽道:“那就等到了洛都,禀告朝廷后再说。”他想了想,又吩咐裴伦,“留下两千禁卫,封锁永宁城四方通道,近日不可放任何人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