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日(第5/20页)
在充满了整个屏幕的细胞内可以看到棒状的线粒体正在剧烈地“燃烧”,由葡萄糖酵解而来的丙酮酸在三羧酸循环中释放出大量的三磷酸腺苷,这是一切生理活动的能量来源。可以看到长有几千到上万个突触的神经元细胞相互纠结着,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没有任何两个神经元细胞之间有原生质联系,也就是说它们都只是通过触突“碰”在一起。每一个神经元细胞内都满布着无数钾离子和有机大分子及少量钠离子及氯离子,而细胞外则布满无数的钠离子和氯离子,离子间保持着动态的电化学平衡。何夕知道此时在细胞膜上的电压是负七十毫伏,正是这个电压维持着离子间的平衡。忽然的,从某个树突传来刺激,导致神经元细胞膜上某个局部的电压突然减小到了临界值,细胞外的钠离子开始向细胞膜内扩散,膜电位也由负变正。随着膜电位的升高,细胞膜对钠离子的通透性又急速下降,对钾离子的通透性却增加,最终又回复到了开初的平衡状态,整个过程都在一毫秒内完成。虽然一切还原但并不意味着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因为刚才的那个电位倒转将造成毗邻的细胞膜发生相同的过程,从效果上看就是刺激导致的电信号会沿着神经纤维以每秒九十米的速度不衰减地传输出去,直至下一个相邻的神经元细胞,并最终到达神经中枢。就在这个瞬间里最原始的记忆已经产生了,由于神经细胞的惰性作用,电信号实际上已经轻微地改变了神经元细胞突触的结构。其原理非常类似于眼睛的视觉暂留现象。当然,如果事情到此就结束的话,这种结构变化会很快消失,如同一根被外力压弯的树枝会逐渐复原一样,结果表现为记忆消失了,比如人们并不会记得自己眼里看到的每一幅图像。但是如果这种改变因为某种原因受到强化的话就可能发展成长期的记忆。这时的神经元细胞的突触将形成复杂网络,如果日后感受到某些相关刺激的话就会激起复杂网络的活动,重现过去的经验,这也就是所谓的“想起”的机制。
大约又过了二十分钟才演示完了那个片断,而这实际上只是发生在神经元细胞里的不足零点一秒的过程。同时计算机的分析结果也出来了,电子合成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发瓮:“高温,灼烧,肘部皮肤,摄氏一百三十二度,时间持续零点二秒。”何夕满意地点点头,实验样本正是采集了他被一个高温物体短时灼烧的过程。当然他自己是不可能知道物体的准确温度以及持续的准确时间,但计算机可以根据刺激的强弱程度测出这个温度和时间。何夕想这也不能算是什么缺陷,最多可说是“审判者”系统在对人的记忆描述上的拟真度还不够高而已,看来马琳还应该在模糊计算模块上再多做些改进。
这时有一名警卫走进来低声对何夕说:“马议员打电话说他马上要来,另外—”他转头看了不远处的崔文—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欲言又止。
何夕有些不悦地皱眉,“这里没有外人,你尽管说。”
警卫踌躇了一下,还是凑到何夕耳边用很低的声音说,“总统先生和他在一起。”
(五)
总统看上去比传媒里的形象要显得疲倦,一些忧虑的神色在他的眉宇间浮现。这是何夕第一次在这样近的距离上看到这位拥有巨大权力的人。
“听说你们搞出了一样新奇的东西,可以读出别人的思想。”总统温和地微笑着,“我觉得这很有趣。”
何夕觉得总统的话里有一个他很想提出异议的地方,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请原谅,总统先生,我以为‘审判者’不应该只用来读‘别人’的思想,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政府在最后的立法里使得任何一个人享有审判豁免权的话都是不公正的。如果是那样,我不介意亲手毁掉这个我为之努力了十年的系统。”
总统很明显地感到了吃惊,眼前这个目光坚定的科学家让他很有些意外。本来他没有到这个实验室来的计划,只不过因为马维康议员竭力建议并且顺路罢了。但他现在倒是来了兴趣,而且是大大地有兴趣。他直视着何夕说:“你真认为我们有必要去审判每个人的内心世界,我是说,以前我们没有这样做不也过来了嘛,让每个人独享自己的心灵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