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日(第4/20页)
崔文摆摆手,“请不要用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和我们讲话,在这个问题上我并不认为你比我懂得多。我曾经在政府科研部门工作过,和你的研究方向是一样的。”
何夕来了兴致,“我知道政府以前开展过一个类似的系统,后来因故停止。你怎么会和自己曾经努力的目标过不去。”
“我只认定一点,那就是任何人都无权透视他人内心所想。”
看着崔文,何夕心里居然很奇怪地有种面对老友的感觉。何夕知道个中缘由很简单,因为崔文真是像极了十年前的自己。那种语气,那种自以为只要手中持有真理就敢于向整个世界挑战的让人想笑却又有几分感动的激情,还有那脸红的样子,飞扬的眼神。何夕根本就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崔文的脸看,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喜欢上这个“持不同政见者”了。
崔文真的感到愤怒了,何夕莫名其妙的态度让他无法平静下来,他大声说道:“尽管你现在是一个名人,可是在我看来你表现得又狂妄又虚伪。我们来这里只是想告诉你,也许你自己认为自己可以扮演一个救世主的角色,但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实施你的系统只会禁锢人类的思想,把所有人都变成头脑空白的伪君子和卫道士,后果比中国古代的文字狱要严重百倍。你的失败只是迟早的事情。”说完他转身离去,背影竟然潇洒得令人过目难忘。
何夕还在愣立着,过了几秒钟他突然大声对那个潇洒的背影说道:“那你为什么不留下来亲眼看看狂人的覆灭。”
(四)
墙上的大屏幕正在演示记忆的物质过程。实验的样本采自两天以前,受试对象同以前一样,也就是说是何夕自己。何夕愿意看到自己内心不可见的记忆被“审判者”系统通过可观测的物质运动里抽取并归纳成条理清晰的内容。何夕曾经花时间考证过人类对自身思维的认识,结果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那就是世界许多民族的人最早都是把心脏当成思维器官。像中国古代的大哲学家孟轲曾说过:“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而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也认为心脏是思想和感觉的器官,而大脑的作用只是让来自心脏的血液冷静而已。直到公元2世纪的时候,希腊一位名叫盖伦的著名医生才开始认识到大脑才是思维的器官,但大脑究竟如何产生思维的记忆对他而言还是一个不解之谜。直到19世纪之后对大脑功能的研究才真正走上正轨,通过法国医生布罗卡,俄国生理学家贝兹、谢切诺夫、巴甫洛夫等人的卓越研究才使得大脑的神秘面纱初步被掀起。何夕想到这些先行者的名字的时候心里很自然地生起敬慕之情,因为他现在就站在这些巨人的肩膀上。但他同时也不无自信地想到自己很可能将成为这场旷日持久的奋斗历程的终结者,因为何夕毫不怀疑自己将要成为揭开大脑思维记忆这一千古之谜的人。
屏幕上是部分脑细胞的三维显微图像,可以做任意角度的旋转和任意比例的放大,以及任意比例的时延。如果何夕愿意的话,他甚至可以把镜头推到其中的某个大分子内部去进行一番游历。实际上何夕之所以能取得目前的成果和眼前这种分辨率达到原子级别的计算机仿真显微技术是分不开的。经过几代人的努力,人们已经知道人的思维和记忆都是由大脑的多个部位来共同负责的。就记忆而言,大脑皮层的颞叶和额叶以及海马体都与记忆的产生有关,也就是说当这些部位受损后人将无法记住刚刚发生的任何事情,但不一定会遗忘以前记住过的事。研究发现长期的记忆对应着神经元细胞的结构性改变,正是这一点成为了“审判者”系统的理论基础。“审判者”正是通过分析神经元细胞的这种结构性改变来抽取人的记忆。几年来何夕领导着这个实验小组记录并分析了几十亿个神经元细胞的结构图谱,包括它们之间相互组合所形成的更为复杂的网络,从中破译出了各种不同结构所对应的记忆内容。任何人都可以想象出这是一件多么庞大的工程。他们终于走上了正轨。正如演示的那样,“审判者”已经是一个接近实用的系统了,现在剩下的都是些完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