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10/23页)

姜元善在赫斯多姆的目光中捕捉到一闪而过的疑忌,他知道这疑忌的起因。虽然赫斯多姆的秘密政变没有事先同先祖通气(他们大概忌惮先祖对姜的“偏袒”),但肯定打算在政变成功后取得先祖的追认。如果能得到先祖的认可,肯定更能让民众信服。现在先祖已经来到试验场却不同赫斯多姆见一面就突然进入冬眠,而且直到战前“不再苏醒”,这未免过于突兀,情理上说不通。那么——是不是姜元善在其中捣鬼?姜元善没有点破他的心思,而是领着他俩到冬眠室去了。不过,想起上次在此地同赫斯多姆见面时两人心意相通,他不免暗自摇头。

透过透明的室门,赫斯多姆和严小晨默默同先祖道别。三人走下舷梯时,姜元善转身对严小晨说:“从这次发病来看,先祖确实已到风烛残年了。他这二十多年来过于劳累,如今只能祈求他可以在战前顺利醒来了。小晨,今天我心情不好,公事先放放再说。我想让你陪我回一趟家——我是指姜营的老家。在执政长的位置上坐了这么久,我想回家接接地气。”

这次轮到严小晨惊疑了,“回姜营老家?怎么突然……”她马上改口,笑着说,“行啊,我陪你回老家散散心,结婚后我还一直没去过呢。爸妈也回吗?”

“一同回去吧,可惜小猛子回不去。他已经十岁了,可是我陪他的时间,满打满算不超过一个星期。我这个当爸的实在不够格。”

严小晨哂笑道:“原来你也知道这一点啊?不过,你既然作了检讨,我就不责备你了——其实我这个当妈的也该打。我陪他的时间有多少?也没超过两个星期。”她摇头叹息。

“赫斯多姆,请你通知其他执政者,三天后召开一次执政团全会,我要通报一些很重要的事项。会议地点由你来定吧,确定后通知我。”

赫斯多姆暗暗庆幸——姜让自己来决定开会地点,这对他们的秘密计划太有利了。“好的。但布德里斯不一定通知到。近几年,他完全切断了和大家的联系。我们也没有主动联系他。你说过他与你单线联系。”赫斯多姆平和地说。

“对,他是和我单线联系。你定下时间地点后告诉我,我来通知他吧。再见。”

“三天后再见。”

他们全家五口(包括奶妈)乘一辆越野客车去姜营,姜元善自己开车。时值金秋,地里的秋庄稼、路旁的紫穗槐和河边的苇丛都长得繁盛无比,强悍的绿色无边无际,头顶是澄澈的天空。近年来家人一直生活在京城的水泥丛林中,所以大家对这一切特别喜爱。

这次去姜营,最难的是有关保卫的安排。姜元善坚决不允许保卫人员出现在乡亲们面前,而特勤局依照安全纪律也坚决不允许姜元善脱离安全人员的视线。最后问题总算妥善解决了。在姜元善一行赶到姜营之前,一支普查土质情况的地质工作队乘一辆面包车“正巧”进了姜营。这支工作队共有十二名成员。他们在村里调查和取土时,“正巧”赶上世界元首回乡省亲,当然要挤过来看热闹。于是,十二个陌生人就非常自然地融入到欢乐的村民中。

只有一点不大自然。几百个乡亲们把成了大人物的牛牛及全家围得水泄不通,乐呵呵地问长问短,热闹得像唱大戏。但那十二个人却忘了“与民同乐”,个个表情严肃,目光犀利地扫视着四周。姜元善无奈地摇摇头,指指他们,悄悄对妻子说:“你看那十二张‘职业脸’,像是地质工作者吗?”

妻子也忍俊不禁。

姜家祖屋自牛牛爷奶去世后一直锁着,乡亲们知道他们回来的消息后,已经抓紧时间打扫过了。门上仍挂着“济世堂”的匾额,进门的正间是诊病处,柜台和中西药柜都保持着原样。正间之后是一个小院,院子中央是一个年代久远的葡萄架,粗大的葡萄藤已经完全木质化,虬枝盘旋,筋粗骨壮。西屋、东屋都是卧室。屋里干净整洁,透着刚拖过地板的湿润气息。南屋墙上挂着牛牛爷奶的遗像,两位逝者平静地注视着后人,目光中似乎仍含着隐痛。当年姜宗周夫妇两次奔丧时,借口培训班的学习紧(姜元善当时在国际物理大赛特训班封闭训练),都没让牛牛回来。现在,一家人先到遗像前三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