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答案的航程(第5/7页)
生物承认它说得有些在理,又感到其中逻辑的混乱,而唯一的断线头又在随时间的退潮一寸寸从它手中滑脱。它在线索离手的一刹那,又回忆起了某些东西,但它没有把记起的向同类言说。
它们仅仅达成协议,认定第三者并不存在,因为它们需要它不存在。最多,它只存在于语言中吧。
跟着它们建立了一项制度。在取食时,必须两人同时在场,并进行登记。尽管达成协议否认了第三者的存在,却仍然在值班制度中加入了一条对食物舱进行严格保卫的规定。
一个明显的事实:由于要保证它们两个活下去,食物在一天一天减少。这是刚开始并没引起注意的特别事项。对于“吃”的忽视是一个重大问题。同类是什么时候留意于这个情况的呢?生物怀疑对方的记忆恢复得比自己更快,便对同类产生了戒备之心。
这种戒备甚至于盖过了对第三者的戒备。
生物企图否认此种情感。它盼望到食物刚好用完的那一天,飞船在一个地方停下,有人告诉它们这一切不过是一个精确设计的玩笑,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实验。这本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包括失忆。
可是,万一要不是这样,会怎么样呢?同类是不是也在想这个问题,却是生物所不能知道的,但它这几天越来越寡言,是生物担心的。
生物希望叫上同类商量一下。但每次它都无法开口。它不再认为商量能解决问题。而实际上,现在,它们已开始对见面时要说些什么词斟句酌起来。先前那种古怪的闲谈成了真正可笑的往事。一个想法不断浮现:会怎么样?它们都会灭亡,还是……
其中一人会灭亡?
生物的心让这个念头激励着,冷冰冰地越跳越凶。接下来的大段时间里它努力使自己接受一个新的想法。
同类说没有第三者是对的。
因为它就是第三者。
五、最后的X餐
事实上可能是,飞船上一共有三个生物(或三个“人”)。灾变事故发生后,同类最先醒来。它发现出了事,便杀害了一名同事——为了独享食物。然后它也要来加害生物,这时生物碰巧苏醒了。
生物是这么想的。它又思忖:换了我大概也会这样做吧。
甚至,同类有可能在控制飞船。它装成失去了记忆而实际不是。为什么要这样呢?当然是一个阴谋。而生物已成了它的人质。
因此,这艘飞船的使命,极有可能肮脏卑鄙。
生物要令自己接受这样的想法,就不能没有思想斗争:它是坏人还是好人?它是好人还是坏人?它要不是好人会不会就是坏人?它要不是坏人会不会就是好人?它要是好人我该怎么办?它要是坏人我又该怎么办?
唉,它怎么连以前的什么事都记不得了。
飞船上没有白昼黑夜。时间不知已流失到了何处。这是没有人来管的。生物和同类又羞羞答答地一齐去取食。
轮到生物登记。它看到原本堆得山似的冷藏柜里,各种食品已去掉三分之二。就它们两人,消耗量也格外惊人。由于有了那种新想法,生物看同类的目光便跟以前不一样了。
它有意只取不足量的食物,然后注意观察同类的反应。生物看见同类的眼睛,不觉愣了一下。它们布满血丝,似乎有怀疑和阴毒在其中一闪。
生物吓了一跳,但表面上不动声色。然而同类并不待生物捕捉到什么和证实什么,便表现出高兴和理解,拿了食物乐滋滋吃去了。
生物也开始吃自己的一份,才发现量确实太少了。这时同类过来把它的一些分给了生物。这个意料之外的举动使生物的脸孔一热。
它也不让对方捕捉到什么,便挤出笑容说:“干脆再取一些吧。”
同类用手压住生物的肩膀不让它起来。“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我们必须节省。”它说,“我的确不太饿。你需要的话,自己去取一些吧。”
生物惭愧有加。它努力不在对方面前表现出来,以使它觉得它的软弱。但内心的情绪却终于释放于颜面。生物察觉到,自己对同类的歉意中充满厌恶。这时的它就像一个刻薄的可怜虫被人看穿了心思。但生物发现同类竟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这尤其使它感到了深不可测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