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答案的航程(第4/7页)

生物晕晕乎乎坠入臆想。窗外的星星不知岁月地旋转着。那里的所有生物,也都如它们这样昏昏噩噩地活着、不知生来死往、不知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知目的地吗?

一瞬间它隐约闪念到,这正是它在昏迷之前向往过的生活。这正是一段如痴如醉之旅。但生物马上又确信整个航程是有目的的,只是它暂时忘记罢了。

生物蔫头蔫脑看向那第三张座椅,心里泡沫一般泛起没有指向的念头:第三者真的死了吗?还是仍在这艘飞船上?还是在什么地方跟着?如果它出现,它能告诉我一些什么?还有,女人的事……

它忽然背脊发凉。

生物转头看去。一双眼睛在门上的小圆洞里盯住自己。

生物凝视这眼睛,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好。这布满血丝的眼睛,充盈怀疑和阴毒。它和生物的目光接触的片刻,也凝固了。

生物跃起的一刹那,那眼睛从门洞上移开了。生物冲出门。通道空空的,并无生迹。它蹑手蹑脚回到自己的休息室,发现里面凌乱不堪,似是被搜查过。

它一声不吭走出去,腿部肌肉痉挛起来。

生物费了好大劲才重新挪动脚,匆匆去到同类的休息室。它不在。生物正要退出,却撞上它进来。同类看见生物在这里,满脸狐疑。

生物告诉同类:第三者确在船上。

“你看见了吗?”同类问。

“我看见了。”生物牙齿打颤,为同类这种冷漠口气而感到委屈。

“不是幻觉?”

“不是幻觉。”生物十分肯定。

“它跟我们一样吗?”

“我没有看清它的脸面,只看到了它的眼睛。但感觉上是跟我们一样的生物。”

同类面部肌群便有些抽紧,像一只游历太久而峥嵘的陨石。它说:“你有没有看走眼?这艘飞船上不可能有第三者藏身之地。”

生物说:“也许上次搜查时我们忽略了什么。它可能在跟我们捉迷藏。而且我的房间好像被人动过了。此刻它在暗处我们在明处。”

同类低声道:“就像个幽灵?”

生物惴惴地推测:“它可能以能量态存在。我感觉得到。它现在可能正伏在飞船壁上。它一直在外面跟着飞船。它跟我们不一样,它能在太空中呼吸和行走。”

同类说:“你这么认为?”

生物脸色泛青,说:“它此刻也许就在外面。它要吸我们血。你有没有听说过黑暗太空中的冤魂?”

同类说:“那是杜撰的故事。”

生物说:“可是这种情况下你不能不去想!一切都那么不可思议。”

同类说:“什么叫不可思议?第三者它究竟要干什么?”

生物说:“我能感觉到,这整个是一个阴谋。我们得找到它,赶快抓住它!”

同类咬住嘴唇,欲朝前迈出一步,却好像是缺乏力量这么去做。“你的分析不能说没有道理,你看见的或许并非幻觉。”它慢吞吞地说,“但另一种可能性也许更符合逻辑。如果真有第三者,根据第三张座椅的样式和你刚才的描述,它最多是跟我们一样的乘员,那么它又会有什么特别呢?它一样没有了记忆,一样对环境不适应,它要看见我们,也一样的恐惧,以为我们是阴谋者呢。”

生物摇摇头,说:“你是说,是它在躲着我们?防范我们?猜测我们?”

同类笑了一笑:“一个动物,在这种环境中,还能做些别的什么吗?我觉得没必要去找第三者。找到了又能怎样呢?我们需要从三人中选一个指令长吗?那更可怕。我看还是随它去吧。”

生物说:“是啊,不需要选谁当头。但我们可以减少每个人的值班时间,用余下的时间来恢复记忆。”

同类说:“可是食物就得按三个人来分配了……”同类忽然缄口,又勉强一笑。

生物终于反应到同类道出了一个重大问题,场面有些尴尬。生物一直忘记了第三者也要进行新陈代谢才能存活,可见记忆的丧失是多么危险。

“如果它与我们一样是船员,它是应该有一份的……飞船本是为三个人设计的。刚开始我们不是努力找过它么?”生物这样说,试图拼命否定什么又重构什么。它是那么的胆战心惊,以至于不敢去看同类的眼睛。

“那是原先呀。有好多事情我也是这两天才想到的。你就当第三者不存在吧。”同类见话说到这个地步,便小心翼翼地作出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