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4/6页)

他想,要是那些该死的黑奴不在这里出没,我是可以这样做的。我能够忍受比我地位高的人看到我搬东西,能够忍受他们的鄙视——实际上,对于他们的鄙视和羞辱我早已习以为常了。但让那些地位比我低的人看到我搬东西,并因此而瞧不起我,那是绝对不行的。就像刚才,如果那个中国三轮车夫看到我没有坐三轮车,而是自己拖着东西走着去赴约……

德国人得对目前的情形负责。他们心比天高。还没有赢得这场战争,就立刻动身去征服太阳系,而且在国内颁布法令……嗯,至少他们的想法还是不错的。毕竟他们成功对付了犹太人、吉卜赛人和圣经学院的学生。斯拉夫人被迫倒退了两千年,全部被赶出欧洲,又回到他们的亚洲腹地——这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又回到骑牦牛、弯弓射箭打猎的生活。在慕尼黑印刷的精美大型画册上,人们可以看到一张张满版彩色照片:碧眼金发的雅利安居民在广袤的世界粮仓乌克兰辛劳地耕田、犁地、播种和采摘。在世界各地的图书馆和报刊亭都能找到这样的画册。这些家伙看上去当然很幸福,他们的农场干净,房屋整洁。你再也看不到醉醺醺的、反应迟钝的波兰人蜷缩在塌陷的门廊前,或者在村里的集市上叫卖病恹恹的郁金香。这一切都已成为历史,就像那些留着车辙,一到雨天就会形成水坑,让板车深陷其中的泥土路成为历史一样。

但是非洲。在那儿,德国人的激情似乎一发而不可收。你不得不佩服他们,尽管稳妥一点的做法是稍微耐点性子,比如,等农田工程完工之后,再发挥这种激情也不迟。如今在非洲,德国人充分展现了他们的聪明才智,以及他们的艺术天分。通过使用原子能,他们把地中海围了起来,抽干水,改造成良田——多么大胆的壮举!对于那些认为这个举动可笑的人,比如蒙哥马利大街上某些冷嘲热讽的商人们,这可是当头一棒。事实上,对非洲的整治几乎是成功的……但是对于这样的工程,听到“几乎”这个字眼,就是个不祥的兆头。罗森堡在1958年发表的具有广泛影响的小册子里,第一次使用了这个词。在解决非洲问题的最终方案上,我们几乎实现了目标。但遗憾的是……

不过仍值得一提的是,解决美洲土著人问题曾花了两百年时间,但德国只用了十五年时间就解决了非洲土著人问题。因此,任何批评都是不恰当的。事实上,齐尔丹最近和同行吃饭的时候,曾就这个问题同他们发生争执。显然,他们希望奇迹的出现,似乎纳粹德国能够用魔力来改造世界。真是大错特错。奇迹不会出现,得依靠科学和技术,依靠勤奋工作和杰出天分。德国人一直在发挥他们的聪明才智。他们做一件事,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对。

幸好前往火星的太空飞行分散了世界各国对非洲问题的关注。就像齐尔丹曾对同行们说的,纳粹人所拥有的正是我们所缺少的——高贵。看看他们的工作热情和工作效率……更激动人心的是他们的梦想。先飞月球,再飞火星。难道这不正是人类最古老的梦想,以及人类对光荣的最大渴望吗?日本人就另当别论了。我了解他们。我和他们做生意,天天打交道。他们是——让我们面对事实——东方人。黄种人。我们白人向他们鞠躬,是因为他们当权。而看到德国人的壮举,看到白人征服的地方,才让人由衷地感到钦佩。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先生,快到日本时代大厦了。”中国三轮车夫说道。由于爬坡费劲,他的胸脯不停地起伏,车速慢了下来。

齐尔丹想象着田芥先生客户的样子。显然,这个人特别重要。田芥先生在电话里非常焦虑,由此可见一斑。齐尔丹想起自己的一个重要客户,更确切地说是顾客,一个帮他在旧金山湾高档住宅区的上层人士中间建立了声誉的顾客。

四年前,齐尔丹还没开始做珍藏品生意,而是在杰里街经营一个规模很小、光线昏暗的旧书店。书店旁边有旧家具店、五金百货店和洗衣店。那一带并不安全。夜晚人行道上,抢劫和强奸等暴力事件时有发生。尽管旧金山警察局,甚至日本高层宪兵当局努力制止,也无济于事。每天一打烊,所有店铺的窗户都要用铁栅栏封起来,以防不法之徒破窗而入。后来,那片地区来了一个上了年纪的退役军人,伊藤少校。伊藤少校瘦高个,头发花白,不管是走路还是站在那儿不动,身子都挺得笔直。是他提醒齐尔丹可以做些别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