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阿纳瑞斯(第5/14页)

“我想洗一洗。”塔科维亚有气无力地说道。

“来,帮她洗洗。那边那些布都是消过毒的——那边。”

“哇,哇,哇。”又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屋里似乎挤满了人。

“好,”接生员说道,“过来,把小孩抱回到她身边,放到她胸前,这样有助于止血。我要把这个胎盘拿到诊所的冷库去,要十分钟时间。”

“哪里?哪里?”

“在婴儿床上。”接生员一边往外走,一边跟他说。谢维克找到那张小小的床,这张床在屋角待命已经有四旬的时间。他看到了那个小东西。刚才如此忙乱,也不知道接生员用什么法子居然把婴儿洗干净了,还给穿上了一件小袍子,所以现在小宝宝跟他刚看见时已经不一样了,不再像条滑溜溜的鱼了。下午的时间似乎不是慢慢流逝的,而是以快得出奇的方式一下子消逝掉了。天已经黑了,屋里已经亮起灯。谢维克把婴儿抱起来,送到塔科维亚身边去。婴儿的脸小得不可思议,眼睑紧闭着,薄薄的似乎一捅就破。“抱到这边来。”塔科维亚催他,“哦,快一点儿吧,把他抱过来给我。”

他抱着婴儿走过去,极其小心地将他放到塔科维亚的肚子上。“啊!”她温柔地叫道,声音里充满喜悦。

“男的女的?”过了一会儿,她睡意蒙眬地问道。

谢维克这会儿正坐在她的床边上,于是小心翼翼地查看了一番。他觉得辨别婴儿的性别有些费劲,因为跟孩子的腿和手相比,那件小袍子显得特别长。“是个女孩。”

接生员回来了,在屋里四处收拾着东西。“你们的表现真棒。”她这句评价是针对他们两个人的,而他们也淡淡地表示了同意。“明天早上我再过来看看。”她说完就走了。宝宝和塔科维亚都睡着了。谢维克俯身凑近塔科维亚。他原本习惯了她身上那种麝香似的好闻气味。可现在她身上的气味已经变了,变成了一种若有若无的香味,睡觉的时候变得益发浓烈。她侧躺着,把宝宝拢在胸前,他非常轻柔地把一只手臂搭在她的身上。在满屋的生命气息中,他也慢慢地进入梦乡。

对于奥多主义者来说,一夫一妻制是一种双向合作,就跟合作研究、芭蕾舞联合表演或是在肥皂厂跟他人协作生产没有什么区别。男女配对也是一个自愿组成的联盟。双方如果愿意维系这种关系,那么它就可以存在下去;如果不愿意维系,那么就可以随时中止这种关系。这不是一项制度,仅仅是一种功能性的存在,其中没有任何强迫,一切全凭个人意志决定。

这一点跟奥多的社会理论完全一致。承诺即法律,甚至包括条件不确定的一切承诺,这一点是奥多思想中根深蒂固的一个部分;当然她也主张变革的自由,后者似乎同承诺或者誓约相悖。但事实上,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自由,承诺才有了意义。承诺是一个方向,是自我对于可能性的限制。正如奥多所说,如果一个人没有方向,也就没有去处,那么也就不会有变革。一个人也许从来都不会行使选择及变革的自由,那情形就像坐牢一样,只不过监狱是自己修建的。那监狱仿佛一个迷宫,其中的每一条路都不是好的出路。于是奥多想到了承诺、誓言以及忠诚的概念,在错综复杂的自由当中,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要素。

很多人认为忠诚的概念不应当适用于性生活。他们说,奥多的女性特质使得她对于真正的性自由持排斥态度;抛开别的不说,在这一点上她是没有从男性的立场来考虑的。持这种批判意见的女性数量跟男性是相同的,因此奥多没有理解的似乎不仅仅是男性,而是整整一类人,对这些人来说,体验就是性愉悦的本质。

尽管她可能并不理解这些人,甚至有可能认为他们是离经叛道的占有狂——毕竟,如果说人类不是一个倾向于结对生活的物种的话,那它也有着世代相传的习俗。尽管如此,相对那些想要维持长久关系的人,她的观点对于那些性乱者更为有利。任何形式的性行为都会得到宽容,没有法律、没有限制、没有罚款、没有惩处,也没有任何的反对。唯一的例外是强奸幼童和妇女,如果强奸犯没有马上被送去收容所,那么邻居们会对他进行更为严厉的惩处。不过,在这样一个社会中,骚扰行为是极端罕见的。因为人们从青春期开始就可以得到完全的满足,社会对性行为只施加一种温和的限制。这种限制是集体生活的要求,目的是保障隐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