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乌拉斯(第8/17页)
“艺术?艺术应该是内心的自然流露。不然的话他创作这幅画是为什么呢?”
“按我看,您应该是一位艺术家吧。”对方的语气中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傲慢。
“不是,我只是看到屎的时候知道那是屎!”听了这话,经纪人赶紧往后退,退到谢维克无法够着他的时候才开始说话,其中有“警察”这个字眼。谢维克向他做了个鬼脸,大步走了出去。他顺着街道往下走,走到一半停了下来,他不能这样走个没完。
那么,又能去哪里呢?
去找个人……找个人,另外某个人。一个真正的人。找一个能够给他帮助,而不是兜售东西的人?谁呢?去哪里找呢?
他想到了奥伊伊的两个孩子,那两个很喜欢他的男孩子,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到其他合适的人了。随后一个影像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很远很小,同时又很清晰:奥伊伊的妹妹。她叫什么名字?她说过,你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此后她两次邀请他去参加晚宴,请柬写在那种散发着芳香的厚纸上,字体粗粗的,很孩子气。那两封请柬混在众多陌生人发来的请柬之中,当时他也没怎么在意。现在他想起来了。
与此同时,他也想起了另外一封信,那封莫名其妙出现在他外套口袋中的信:加入我们吧,我们都是你的兄弟。可是在乌拉斯,他找不到一个兄弟。
他走进最近的一家商店。这是一家糖果店,装饰着大量的金色涡卷和粉色灰泥,一排排玻璃柜子里满满当当的全是盒子、罐子和篮子,里头是各式各样粉色、棕色、奶油色和金色的糖果。他问货架后的那位女士,可否帮他找一个电话号码。刚才冲着艺术品经纪人发了那一通脾气之后,他现在说话语气很柔和,而且作为一名无知的外来者,他表现得也很谦卑。他这种态度马上征服了这位女士。她不单帮他在厚重的电话号码簿上查了号码,还用店里的电话帮他拨了号。
“你好?”
他说:“谢维克。”然后就不再做声了。电话对他而言,就是紧急状况时的一个联络工具,用以通知对方有人去世或是出生或是发生了地震。现在,他可不知道该说什么。
“谁?谢维克?真的吗?你能打电话来真是太好了!既然是你的话,我就一点儿都不介意被吵醒了。”
“你在睡觉?”
“香甜地熟睡,我还没起床呢。天气这么好这么暖和。你在哪里呢?”
“我想是在卡伊西卡伊街上。”
“随便在哪里,你都往外走吧。现在几点了?上帝呀,快中午了。嗯,我会到半道接你的。在老御花园里的游船池旁边。你找得到吗?听我说,你一定得在这儿待一阵子,今天晚上我要举办一个聚会,绝对像天堂一般美妙。”她接着又噼里啪啦讲了一通。谢维克全盘同意。他从柜台旁边经过时,女店员冲她微笑着说:“最好给她带一盒糖果,是吧,先生?”
他停下脚步。“应该这样吗?”
“总不会有害处的,先生。”
她的语气中有那么一点点的肆意和亲昵的感觉。店里的空气香甜温暖,似乎春天里所有的香味全都挤在这里。谢维克站在那圈华丽可爱的小盒子当中,目光迷离,活像那些围栏里的大型动物,那些被春天的暖意所麻痹的公羊和公牛。
“我会帮你挑好的。”店员拿过一个带有精致彩绘图案的小铁盒子,在里面装满玫瑰花状的糖果:小小的巧克力叶片、棉花糖的花瓣。她把小盒子用一张薄纸包住,放进一个银色的纸板盒里,再用玫瑰色的厚纸包起来,最后打上绿色的天鹅绒丝带。她这一连串极其灵巧的动作中带着一种轻松愉快、心领神会的感觉。
她把包好的礼盒递给谢维克,谢维克咕哝着表示了感谢,然后转身离去。她提醒他说:“十元六角,先生。”声音里并没有什么责怪。因为怜悯,她甚至会由着他走的;女人常常都会对强大的力量表示怜悯;不过他顺从地走了回来,如数交了钱。
他坐地铁来到老御花园,找到了游船池。宽敞明亮的环形水面上,一些打扮得非常可爱的小孩子划着一艘艘的小船。那些小船带有丝一般的缆索和如同珠宝的黄铜装饰,都是了不起的工艺品。他看到薇阿就在池子对面,于是绕过池子跟她会面。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春日,公园里那些黑黢黢的树木上,嫩绿色的新芽正在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