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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阳光突然穿透十月下旬的天空,他们又一次融合在一起。身下是一层落叶和衣服铺就的毯子,血液和汗水润滑着他们之间甜蜜的摩擦。她绿色的眼眸朝下凝视着卡萨德,在开始加速冲刺的时候,那双眼睛微微睁大,又在他闭眼的时候也闭了起来。

那一股突然的如万物运动般亘古必然的感觉涌上身体,他俩随之一起扭动起来:脉搏加快,肌肉因刺激而勃勃跃动,一起进入最后的升腾,世界好像模糊得空无一物——然后,肌肤接触、心跳、激情后缓缓平息的颤抖把他们连在一起,灵魂重新回到分离的肉体,那遗忘的感官又重新在这世界流淌。

他们躺在一起。那个死去军人的盔甲冷冷地挨着卡萨德的左臂,她的大腿温暖地靠着他的右腿。阳光是一种恩赐。隐藏的颜色重又回到事物的表面。卡萨德转过头注视着她,她的头正枕着他的肩膀,面颊因红晕和秋日的阳光微微发烫,头发如丝缕般散在他的手臂上。女人弯着自己的腿,搁在他的大腿之上。卡萨德感觉到新一轮的激情又开始复苏。阳光暖暖地照在他脸上。他闭上了眼睛。

在他醒来时她已经走了。他很确定时间只过去了几秒钟——不超过一分钟,的确是这样。可阳光已逝,色彩从树林里流走,夜晚的清风吹拂着裸露的枝条。

卡萨德穿上撕破而且变硬的血衣。法国骑士还躺在那里,僵硬地保持着死后最自然的姿势。他已经了无生气,成了森林的一部分。没有那个女人的任何迹象。

费德曼·卡萨德蹒跚着穿越树林,穿越黑夜,穿越了突然下起的凛冽细雨。

战场仍然挤满了人,死活都有。尸体堆积成山,就像一叠叠卡萨德小时候玩的玩具士兵。受伤的人互相搀扶着慢慢走动。到处都有人偷偷摸摸地在死人堆里寻路,在对面的树林里有一群活跃的传令官,法国人或者英国人,秘密集合在一起,讨论更直接、更有生气的问题。卡萨德知道他们要讨论这场战斗的名字,而且要让双方在纪录战果时都能使用。他也知道他们最后会用附近的城堡来命名:阿金库尔。尽管这个名字在谋划和战斗中都没出现过。

卡萨德开始觉得这一切并不是模拟出来的,他在世界网的生活只是一场梦境,而在这灰蒙蒙的世界中发生的一切才是真实的。然而就在此刻,周围的场景突然冻结,人、马,还有阴暗树林的轮廓变透明了,就像褪去的全息像。然后,卡萨德被人帮着从奥林帕斯指挥学校的模拟舱中拉了出来,其他学员和导师也起身,互相交谈、大笑——所有人看起来还没有察觉,周围的世界彻底变了。

几周来,每逢闲暇时刻,卡萨德都在指挥学校的操场上闲逛,站在堡垒上,远眺奥林帕斯山的夜影,它先是覆盖了高原森林,然后是住满人的高地,接着是离地平线近一半距离的所有东西,最后是全世界。他时时刻刻在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思念着她。

没人注意到在那次模拟中发生了什么离奇的事。没有一个人离开过战场。有个讲师解释说,在那个特定的模拟场景里,一切战场之外的东西都是不存在的。没人发现卡萨德消失过。这一切看起来就像树林里的事从未发生过,那个女人从未存在过。

卡萨德懂得更多了。他学习军事历史和数学。他在健身房和射击场里打发时间。他还去四角火山口的军营处罚处,尽管这很少发生。总的来说,年轻的卡萨德已经变成一个比以前更为出色的军官学员。但他始终在等待。

然后她又一次出现了。

那又是在历战网模拟的最后几小时。当时卡萨德已经知道这些练习不仅是单纯的模拟。历战网是世界网全局的一部分,所谓的“全局”,就是管理霸主政治的实时网络,这个网络的信息供养着数百亿对信息如饥似渴的公民,而且已经进化出自治系统和自我意识。六千多个终极人工智能创造了框架,把一百五十多个星球的数据网资源整合起来,得以使历战网运作。

“历战网资源不是模拟出来的,”学员拉德斯基哼哼唧唧道,这是卡萨德所能找到的(而且能贿赂他开口的)最好的人工智能专家,“它是在做梦,那是在环网中最真实的历史梦境——它做梦的方式不仅仅是简单地加入几个角色,更是插入了全面的洞察力,还有事实。并且,它做梦时,会让我们和它一起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