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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地球的大气层时,我们并没有任何感觉。只不过头顶的天空慢慢从星野转变成一片碧蓝,让我们知道已经成功进入。我们也没有感受到着陆的迹象。我们正静静地站着、等待着,然后原先一直埋头盯着显示器的凯特·罗斯蒂恩抬起了头,他先是对着通信线路向他挚爱的尔格们低声说了几句,接着便对我们说道:“着陆了。”
“我忘了告诉你该着陆在哪里了。”我心里想到的是塔列森的那片沙漠。那一定是伊妮娅度过最欢乐日子的地方;她会希望我们把她的骨灰带到这里,撒在亚利桑那温暖的微风之下。但是,到现在我还是无法相信那些是她的骨灰。
凯特·罗斯蒂恩朝悬浮的病床望去。
“是我告诉他该在哪里降落的。”从诗人老头的合成器中传来粗声粗气的声音,“我出生的地方,我打算归去的地方。现在,能不能劳你们这些人的大驾,把我推出去,让我看看蓝天?”
贝提克把塞利纳斯的监控设备一个个拔下,最后只剩最必需的维生设备,然后把所有东西绑系在同一个电磁反重力装置中。当初在树舰上的时候,机器人、驱逐者克隆船员和圣徒从塔楼顶部的房间建了一条既长且缓的坡道,通向地面,然后又铺了一条走道,通往这一大块城市的边缘。我注意到,这一切都完好无损地着陆了,我们便陪着悬浮的病床,出了塔楼,来到了阳光下,到了地面上。经过领事那艘乌黑的太空飞船时,从飞船船体上的一个扬声器中传来声音:“马丁·塞利纳斯,再见。能认识你,是我的荣幸。”
躺在床上的垂老身影举起骨瘦如柴的手臂,相当快活地挥了一挥。“我会在地狱等你,飞船。”
我们离开了这块城市,走下铺就的坡道,瞭望着草地和遥远的悬崖,除了右手边的一列森林,这地方和我儿时所在的那片荒野并没有太大不同。重力和气压与在地球的四年旅居生活留给我的记忆一般无二,只不过这里的空气比沙漠中的更为湿润。
“我们在哪儿?”我并没有特别向谁发问。凯特·罗斯蒂恩留在了塔楼中。这看上去像是北半球,时值早春,在这片晨光下,站在外面的只有机器人、垂死的诗人、德索亚神父,还有我。
“过去家母庄园的所在地。”马丁·塞利纳斯的合成器低声道,“在北美保护区中心的心脏地带。”
贝提克正检查着医疗设备的输出信息,现在抬起头来。“我想,在天大之误前的日子里,这地方名叫伊利诺伊。”他说,“我想,这是那个州的中心。看哪,草原回来了。那些树是榆树和栗树……如果我没记错,这些树在二十一世纪的此地,应该已经绝种。悬崖那边的那条河向西南偏南方向流进密西西比河。我想……啊……安迪密恩先生,你曾经在这条河上旅行过。”
“是的。”我记起了在汉尼拔的情景,那条脆弱的小舟,那次离别,还有和伊妮娅的初吻。
我们在那儿等着。太阳升高了一些。微风拂动着草地。在那列林木对面的什么地方,一只鸟聒噪了几声。我朝马丁·塞利纳斯看去。
“小子,”诗人老头的合成器说道,“如果你希望我恰好在什么时候死去,让你免除日晒的痛苦,还是别指望了吧。虽说我奄奄一息,但我这条老命还能撑一阵子。”
我微微一笑,摸了摸他那瘦骨嶙峋的肩膀。
“小子?”诗人低声道。
“是,先生。”我说。
“几年前,你跟我说,你那姥姥,就是你管她叫外婆的那个,总是叫你背诵《诗篇》,把你的耳朵都磨出老茧了?是这样吗?”
“是的,先生。”
“你还记得我是怎么描述这个地方……还记得它在我那个日子是什么样的?”
“我可以试试看。”我闭上了眼睛。我非常想进入虚空,直接获取外婆教我念诗的那些声音,而不是绞尽脑汁地从记忆中回忆,但是,我还是选择了困难的方式,用她教我的记忆方法,回忆起这些确切的诗句。我站在那里,仍旧闭着眼睛,大声念出我记起的段落:
草地西南片开外,
树木轮廓犹如绉纸,在其上方,
短暂的晨光由紫罗兰色蜕变成紫色。
天空仿若精美的透明瓷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