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重复(第35/52页)
我爱这些孩子们。他们年轻、有热情、勇敢,而且渴望到「那边」去,想证明一个美国兵可以干掉六个德国鬼子。(这不是真的。真正的比例甚至不到一比一。德国鬼子都是老兵,不受「公平竞争」或别的什么幼稚观念影响。但这些稚嫩的孩子们会一直战斗、死去,直到德国人投降。)
但他们实在太年轻了!拉祖和劳瑞,他们中的绝大多数甚至比你们两个更年轻,有些人还要年轻得多。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年龄问题上撒了谎,但他们中的很多人都不需要刮胡子。有时候在晚上,我会听到有人在行军床上哭泣,他想自己的妈妈了。但是第二天他会非常认真地训练,比以往更努力。我们不用太担心逃兵的问题;这些孩子渴望战斗。
我竭力不去想这场战争是多么没有意义。
这是看待事物的角度问题。有一个晚上,还是一台计算机的密涅娃向我证明,所有的此时此地都是一样的,所谓「现在」,只不过是某人所处的那个此时此地。如果我没有倾听野鹅的召唤,待在我应该在的地方,我「理应」所处的此时此地是我在特蒂尤斯上的家。根据那个此时此地,这些充满热情的自负的大男孩早就死去了,虫子已经吃掉了他们的尸体;这场战争及其可怕的后果都是古老的历史,不用我操心。
但是,我在这里,这些事正在发生。我能感受到这一切。
信越来越难写了,也很难送出去。贾斯廷,你要求我把所做的事情详细记录下来,还要在现场写,你要把这些都加到你编纂的那堆谎言中去。光致还原和蚀刻现在都不可能了。有时我可以离开军营一天,只够我去一趟最近的大城镇,托皮卡(距离大约160公里,往返路程),但总是在商店都不营业的星期天。所以我还没有机会找到一个关系,让我可以使用托皮卡的实验室——假设那里有这么个地方,而且有我需要的设备,这一点我很怀疑。我想把信锁在保险箱里(什么时候送出这些延迟邮件现在已经无关紧要了),但星期天银行向来不开门。所以我最多只能写一封不太长的、体积不是很大的手写信。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有机会得到嵌套信封(现在也困难了),我就会写信。但愿纸张和墨水在经历了这么多个世纪以后不会氧化得太厉害。
我开始记日记了,日记中我没有提到和特蒂尤斯有关的事(大家会把我当作疯子关起来)。我的日记只是简要记录每天发生的事。记满以后,我可以把它寄给艾拉·约翰逊外公,让他替我保存;战争结束后,等我有了时间和私密空间,我会在日记的基础上写一篇你需要的、传记类的东西,然后花些时间,弄一封可以长久保存的缩微长信。一个进行时间旅行的史学家面临的环境真是困难啊。如果有一个威尔顿精密存储器,我在未来十年里说的每句话都可以保存下来。只可惜即使我有也用不上;没有它所需要的技术条件。
对了——伊师塔,你在我肚子里放了一个录音器吗?你很可爱,亲爱的,但有时候你的可爱走上了邪路。这对我倒没什么,要不是有个医生在我参军那天留意到了,我永远不会注意它。他没有追究这件事,但后来我自己用手检查了一下。那里有一个植入物,不是艾拉所谓的我的「满肚子狗屎」。也可能是你们这些回春医士不愿跟你们的「病人」讨论的某种人造元器件。但我怀疑它是一个配有监听器的威尔顿存储器,带十年电量供应;那东西的大小正好差不多。
为什么你们不问问我呢,亲爱的?偏要趁我意识不清的时候偷偷给我装上这个东西。拉祖和劳瑞总是说,如果客客气气地问我,我准会说「不」。这是她们散播的谣言。贾斯廷完全可以让塔玛拉来说服我,没人知道怎么对塔玛拉的请求说「不」。为了这个,贾斯廷是要付出代价的:要所我说了什么,还有我在场的时候别人说了什么,他就不得不听我的肚子在十年里发出的咕咕声。
不,该死的,雅典娜会滤掉杂音,给他一份标明日期、意思清楚明白的打印稿。不公平,也没有隐私。雅典娜,我一直对你不错,对吧,亲爱的?让贾斯廷为他的恶作剧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