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它卖给瓮中人(第14/24页)

“非常混乱,”他说,“根本就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没有汇报关系,没有收支情况,没有系统。”

“对此我没有异议。”利昂说。他开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是,”珍妮弗说,“你来这里时间不长,我知道你自己在深入研究A特公司的组织结构,对吧?”他点点头。“所以布劳提甘先生提出请求,希望你能在他手下担任战略研究负责人。”她微微一笑,“祝贺你自己吧。”

他说:“谢谢。”语气平淡。他看向布劳提甘。“不过,什么是战略研究?”

“噢,”布劳提甘说,“就是你一直在做的这类事:搞清大家都在忙什么,汇总情况,提出能让我们在设计和部署方面更有效率的组织结构建议。就是你擅长的这些东西。”

利昂咽了口唾沫,看了看丽娅。她面无表情。“我不禁注意到,”他说着,强迫自己的声音尽可能平静,“你没有提到任何关于,呃,客户的事。”

布劳提甘点点头,努力抿住嘴,以免咧嘴笑起来露出马一般的大牙。没成功。“是啊,”他说,“的确。我们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来发挥长处,而你的长处就是——”

他举起一只手。布劳提甘不吭声了。三个人都看着他。他瞬间意识到,他们都处于他的权力范围之内,就在那一秒。他可以大喊“呸!”,把他们从椅子上吓得掉下去。他们都在等待着,看他是否会发疯,还是接受职位并开出更高的价码。但他却选了另一条路。

“跟你们工作很愉快。”他说。随后,他拒绝了每个人都梦寐以求的最美好轻松的工作。他在离开时对卡梅拉用西班牙语说再见和晚安,强迫自己不要在大门口转悠,看是否有人追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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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地产经纪人看着他的眼神仿佛是在说他疯了。“在如今的市场上,你这房子绝不可能卖到两百万。”她说。她很年轻,严肃,是黑人,在下东区长大,她在广告里特意提到:要买本地房,请找本地人。

“我不到一年前买的时候,房价是两百万。”他说。当时他对80%的抵押有点担心,但A特公司承担下来,把利率降到2%以下。

她指指角落里的大落地窗,从窗子可以俯瞰布鲁姆街和格兰德街。“数数有多少待售的牌子,”她说,“我是为你好。那房子条件很好。我希望能有个好买家,像你这样的正经人,而不是什么开发商”——她恶狠狠地啐出这个词,就像是在念诅咒——“或者集体公寓经纪人,按周短租给VIP。这个街区需要真正住在这里的、真正的人。”

“你的意思是,我要赔钱?”

她对他微微一笑。“是的,亲爱的,你得赔钱了。你掏两百万买这房子的时候,他们跟你说的那些话,比如‘他们不会再造出另一个曼哈顿了’还有什么‘黄金位置’,都是骗人的。”她一脸同情,严肃起来。“这么说是为了让你焦虑,冲昏头,让你掏出比预期价格更多的钱。这种方法用了一阵子,结果抵押太多,房子太少,或者说在这个层面上是房子太多。然后,得,市场底线崩塌,一切都像酥皮点心一样分崩离析。”

“你说话倒是挺直接的啊。”他从A特公司出来直接就去了她的办公室,既没打车也没租喷气背包,而是坐了地铁。他得艰苦朴素了,即刻生效。他的脑子似乎背着他提前偷偷准备了一份节约清单,仿佛知道这一天会到来似的。

她耸耸肩。“我也可以拐弯抹角,如果你希望的话。咱们可以在钱上吞吞吐吐数个回合,我也可以拉着你的手,共同度过悲伤的五个阶段。市场低迷的时候我经常这么做。但你看来像是喜欢有话直说的人。要不我重来一遍?或者,如果你愿意,我们也可以给你开价两百万或者甚至两百二十万,我可以用你这则售房广告来证明另外一间一百九十万的复式公寓很划算。如果你愿意的话。”

“不。”他说,他觉得愤怒和麻木有点消退了。他喜欢这个女人。她对他的判断完全准确。“那么告诉我,你觉得我能卖多少钱?”

她用拳头撑着下巴,目光迷离地望向远方。“我上次卖那间房子是,呃,八年前?就是在你之前的那一家子。他们把房子卖给你的时候我看过一眼房子——他们用的是另外一个经纪人,就是那种不介意下家是短租公寓中介的房地产经纪。我可不会干这种事,这你清楚。不过房子售出时我看过。你后来对它有什么大的改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