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勒斯的先知(第8/14页)

“是这个吗?”

“是的。”

保罗摘下双肩包,从塑料包装里拆出白色的纸质套服。“还有谁碰过它?”

“塔尔福德、玛格利特,还有我。”

“我需要每个人的血液样本,以便进行比较鉴定。”

“DNA污染?”

“对。”

“我们意识到它的重要性后,立刻就停止了挖掘。”

“那也需要血样。我需要在此挖掘过以及靠近过骨骼的所有人的血液样本。我明天亲自进行采样。”

“我明白。你还有别的需要吗?”

“独处,”保罗笑道,“我不希望有任何人进入洞穴的这个部分。”

加文点点头,离开了。保罗抖开了油布和吊钩。如果采样者就是挖出化石的人,那是最理想的;更好的情况是,骨骼还在地下时就已经采集了DNA样本。在这两种情况下,污染会少得多。不过,无论如何污染都是存在的。不管采取了什么预防措施,用了多少油布,或是现场工作的人少到什么程度,仍然会有污染。

保罗滑进坑里,前额上绑着电筒,白纸套服在潮湿的地面上滑过。他看不出这些骨骼是什么——只知道它们是骨骼,并且半埋在土里。不过对于他而言,这就是他需要知道的一切。材料还是软的,尚未化石化,他必须非常小心。

工作花了近七个小时。他照了两打照片,仔细记录了哪份样本来自哪个标本。无论这些东西属于什么生物,可以肯定的是它们的身材很小。他将DNA样本封装进小小的无菌胶囊里,以便运输。

当他从油布下面爬出来时,已经是晚上了。在洞外的火光中,加文是第一个发现他的。“你完成了吗?”

“今晚的活儿完成了。我有六个不同的样本,来自至少两个不同的个体。再做几天就能完成了。”

麦克马斯特递给他一瓶威士忌。

“现在庆祝会不会有点早?”

“庆祝?你在一个坟墓里工作了一整晚。美国人在葬礼之后不是都要喝酒吗?”

***

那个夜晚,保罗在营火边听着丛林的声音和科学家们的低语,觉得历史凝结在了周围的空气中。

“假想它不是——”这是杰克在说话。他是个瘦削的美国人,而且喝得烂醉。“——假想它和我们不是同一谱系的,那将意味着什么?”

红胡子的爬虫学家呻吟起来,他的名字是詹姆斯。“别再说这种血统学说的废话了。”他说。

“那它到底是什么?”有人问。

他们轮流传递酒瓶,偶尔会有人将眼神飘到保罗身上,仿佛他是一位来宣布特赦的神父,他的取样工具箱就是神职的现实成果。当酒瓶传到保罗手中时,他痛饮起来。他们老早就把威士忌喝完了,现在喝的是工人们买来的本地酒,由大米酿造而成。保罗觉得自己在吞火。

黄头发的男人说:“它就是真相。”不过保罗错过了谈话的一部分,他终于意识到大家都醉到了什么程度。詹姆斯正因某事大笑,穿白衬衫的女人转过来说:“有人给它取了个绰号,叫‘霍比特人’。”

“什么?”

“弗洛勒斯人——霍比特人。三英尺高的小人。”

“托尔金会感到很自豪的。”有人补充了一句。

“一块下颌骨,一个相当完整的颅骨,一部分右腿和左侧坐骨。”

“可它到底是什么生物?”

“嘿,你会留下来吗?”

过了一会儿保罗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是在问他。那个女人褐色的双眼正从火光对面望向他。“对,”他说,“还要待几天。”

接着那个声音又问了:“可它是什么东西?”

保罗又吞了一大口酒,试图冷却他脑海中那个恐慌的声音。

***

在接下来的两三天里,保罗对那个穿白衬衫的女孩有了一些了解。她的名字是玛格利特,二十八岁,澳大利亚人。母亲的家族略带点儿土著血统,但你只能从她嘴巴的样子确定这一点。她其余的血统可能是荷兰人、英国人等等。不过在那丰满的双唇里,有着像鲁滕的孩子们一样的牙齿,牙医梦想中的牙齿。她将褐色的头发绑在脑后,这样在坑中工作时它们就不会垂到眼前。她告诉他,这是她第六次参与挖掘工作。“这一次不一样。”她坐在凳子上让保罗采血,伸着纤巧的食指,红色的血珠冒了出来,带着她的秘密。“大多数考古学家耗尽一生都没有什么重大的发现,”她说,“你也许能找到一个。也许一个也找不到。但是这次挖掘是我一定要参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