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徒(第5/12页)
警官等待着。最后他看出我父亲再没有其他话可讲,便放下咖啡杯,招手叫手下进来。他们都彬彬有礼。我记得他们带我爸走的时候,警官甚至跟我妈道歉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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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飞·范贝大奖开奖第三天,马蒂打造的绿色太阳明媚地照耀着我们所有人,将我们笼罩在它宁静而富足的光芒中。我戴着额叶公司出品的耳机,与世隔绝,专心撰写我的最新报道。用第三语言写作总是有点困难,但我最喜欢的同胞歌手酷薇正在我的耳边低唱“爱情是只小鸟”,工作进展很顺利。有酷薇用我童年的语言对我唱歌,我觉得很放松。
有人拍了拍我的肩头,打断了我。我摘下耳塞转过头。珍妮丝站在我身后。“翁,我得跟你谈谈。”她做了个手势叫我跟她走。
我跟着她进了办公室。她关上门,走向书桌。“坐吧。”她在平板电脑上敲击了几下,浏览数据。“你工作怎么样?”
“很顺利。谢谢。”我不确定她是否还想让我说点别的,不过她大概会告诉我的。美国人说话不太拐弯抹角。
“你下一篇打算写什么?”她问道。
我微笑起来。我很喜欢这个故事,它让我想到我父亲。随着酷薇那给人带来慰藉的歌喉,我已经做完了绝大部分调研工作。因梭罗的日记而闻名的矢车菊今年开花期提前,导致无法授粉。我采访的科学家将这一现象归咎于全球变暖,现在这种花即将灭绝。我采访了生物学家和本地环保主义者,现在我打算前往瓦尔登湖对矢车菊进行一次朝圣之旅。大概不久之后它也会被送进联邦保护区实验室的瓶子里,技术人员穿着无尘服,手拿罪案现场DNA提取设备。
我描述完这则故事,珍妮丝看着我的样子就像我发疯了似的。我看得出,她的确觉得我疯了,因为她脸上的表情明白无误地表达了这个意思。而且她也这样说了。
“你他妈的疯了吧!”
美国人说话很直接。他们冲你大吼大叫的时候,保持脸面并不容易。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已经适应了美国。我从泰国拿奖学金到这里来已经五年了,但在这种时刻,我只能面带微笑,在他们丢脸地大声训斥我时尽量不畏缩。我父亲曾经被一个当官的用皮鞋抽耳光,他也并未表现出自己的怒火。但珍妮丝是美国人,而且她现在很生气。
“我绝对不会批准你这么出去烧钱!”
我尽量用微笑回敬她的怒气,随后想起美国人无法像老挝人一样理解微笑中蕴含的歉意。我不笑了,尽量让我的脸看起来……有点表情。大概是热切吧,至少我是这么希望的。
“这篇报道很重要。”我说,“生态系统无法正确适应气候变化,而是失去了……”我寻找着正确的词,“同步性。这些科学家认为这种花可以挽救,但必须进口土耳其的一种蜜蜂。他们认为这种蜜蜂可以替代本地蜜蜂的作用,而且不会对环境造成太多破坏。”
“花和土耳其蜜蜂。”
“对。这篇报道很重要。我们会让这花灭绝吗?还是尽量挽救这种著名的花,但要改变瓦尔登湖的环境?我觉得读者会对它很感兴趣。”
“比对这个还感兴趣?”她指向玻璃墙外的洪流,指向双飞·范贝报道那颗律动的绿色太阳——他现在已经躲进一家墨西哥旅馆,还劫了几个粉丝做人质。
“你知道我们获得了多少点击率吗?”她问道,“咱们这是独家报道。马蒂取得了双飞的信任,明天要进去采访,如果那时候墨西哥人还没派突击队闯进去的话。每过几分钟都有人回到马蒂的博客来看他为采访准备得怎么样了。”
绿色光球不仅占据了洪流的屏幕,还挤走了一切其他东西。如果现在看看股市,不在我们集团麾下的小虾米肯定全都跌惨了。就连额叶与奥克利合作的新闻也被吞没了。连续三天完全主导洪流让我们大赚了一笔。现在马蒂正在给大家展示他要穿的防弹衣,以防墨西哥突击队在他和双飞讨论真爱的时候闯进去。他还对女孩的母亲做了独家专访,已经准备发布了。辛迪一直在编辑视频素材,跟我们抱怨了半天她觉得这事儿恶心透了——这位母亲显然是故意叫她女儿独自去双飞·范贝的豪宅参加午夜泳池派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