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与泰德相会(第4/8页)
“那几年,正值‘五年浩劫’之后的黄金年代,洋溢着乐观主义的《大同新书》大受欢迎。其受欢迎程度你可能无法想象,在顶峰的时候,就算是歌神桑切斯也望尘莫及。随后汪麟东出版的所有书:《大同新书(续)》《再说大同社会》《大同新书全解》等我都一本不落地看了,甚至包括一些冒名顶替的伪作。”
卢文钊记得书上是这么评价汪麟东的:修身、治国、平天下。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向来有比国更为宽泛的概念,那就是天下。与之类似,大同思想也贯穿于中国传统文化的始终。汪麟东的贡献在于,将天下大同的思想从故纸堆里发掘出来,并用当代年轻人耳熟能详的语言进行包装和演绎,使之成为新时期的显学与热学。
恩诺斯继续说:“我就像贪婪的海绵,把带着汪麟东这个标签的水,不加分辨地吸纳到体内。然而,随着读的书越来越多,渐渐地,我对汪麟东的热情减退了。一个主要原因,我发现汪麟东在《大同新书》之后,再无振聋发聩之作。他之后的作品,不过是《大同新书》拙劣的翻版,而一再重复,让人大倒胃口。
“也许是意识到这一点,汪麟东很快停止写作,改行从政。不得不承认,从政之路,他走得一帆风顺,如今已经贵为地球同盟执委会七大元老之一。然而,我对于他的崇拜,就像我的青春一样,早就消失殆尽了。”
“为什么呢?”卢文钊问。
“汪麟东从政以后的言行,完全背弃了自己在《大同新书》中的理想。他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政客,一个当初他在书中极力批判的对象。可笑的是,他依然在撰文,所写的文字和传播的思想,都与30年前的《大同新书》一般无二。更可笑的是,30岁之后我再去看《大同新书》,惊讶地发现,这本书废话连篇,从文字到思想,都散发着坟茔一般令人恶心的味道,一丁点儿的可读性都没有。”
这就是一贯和颜悦色的恩诺斯面色阴沉的原因了:他觉得自己的青春因为过分崇拜一个并不值得崇拜的人而荒废掉了。
“这是因为你长大了,成熟了,而你当初崇拜过的人还在原地踏步,甚至可能倒退了数百步。”卢文钊总结道,“你知道吗?原先我还崇拜过徐志摩,后来才发现他的世界太小了,而靳灿为我展现的世界要大得多。”
恩诺斯看着卢文钊,半晌之后说:“你说得对。”
“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吧。”
“你为什么要来火星?现在为什么又急切地想回去?”
“在一个地方待久了会腻,就想到别的地方走走。结果,在地球上急切地想到火星,到了火星又急切地想回地球。人活着就是这样瞎折腾啊。”恩诺斯坐直了身体,大声喊道,“服务生,酒!”
卢文钊可不想再喝酒了。“给你看一则新闻。”他把自己刚收到的一条新闻发给恩诺斯看,好分散他的注意力。那则名为“大地懒复活”的新闻是这样说的:
位于冰岛雷克雅未克的冰河纪公园迎来了12只大地懒。这是科学家复活的第五种已经灭绝的动物。此前,猛犸象、剑齿虎、披毛犀、雕齿兽等再生动物已经在冰河纪公园生活了好几年。借此机会,科学家再次呼吁科技伦理管理局放松对生物及基因技术的限制。
新闻中提到的科技伦理管理局成立于2043年,最初只是审查科技产品有无违反人类伦理的,后来该机构的权限越来越大,所有科学研究与技术制造都需要向科技伦理管理局申请,经批准之后方可进行。如果没有得到科技伦理管理局下发的同意书,擅自从事科技方面的研究和生产,是会受到严厉的惩罚的。想想现代社会完全建立在高度发达的科技之上,你就可以知道科技伦理管理局权力之大了。天底下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列入科技伦理的范畴,都归科技伦理管理局管理。就连现在应用最为广泛的植入系统,也受到科技伦理管理局的管辖。它强制规定,植入系统只能用于通信、记录、翻译、游戏、监测、导航、学习等辅助用途,其核心智能不能超过85,坚决制止和打击企图将铁族的纳米大脑植入人体的行为。
新闻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科学家对观众说:“都2077年了,我们对人脑的工作原理还是近乎一无所知,连靳灿总干事提出的量子智慧假说都没法去验证,更不要说跨物种遗传学、生物合成学、演化行为学等学科的研究。不准研究这些,其实是实实在在的犯罪,对80亿人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