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忏悔时间(第5/11页)
“是,长官。跃迁时间已到,三百秒后执行。位置图已确认,信号正常。全部系统的运行都合乎标准,准备就绪,可执行C计划。长官,我们已做好准备:只要您下命令,随时可到达作战位置。”
莫斯基点点头:“诸位,请按照命令继续进行。”准将也点点头,平静地示意副官做好记录。在战舰的其他地方,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响起,而舱壁则隔断了太空人员跑进操作位置时的嗒嗒脚步声,但船上的气氛并不令人感到紧张。军官们互相讨论着战术迂回路线,房间四处的工作站旁都响起了压低的交谈声。
“二百秒之后跃迁准备完毕。”相对论装置通报道。
瑞秋·曼索身穿裁军督察员的制服,不自在地靠墙而坐,从一名士官的肩头后审视着满是仪表的控制台。黄铜操作柄和怪模怪样的红色发光二极管朝她闪闪发光,一只隔离开关上雕饰的白徽狗头正在无声地狂吠。有人花掉了半辈子的时间为这些雕饰件打磨上光,让它们闪烁着像黄油一样柔和的光泽。说起来真有点讽刺意味,在发动战争的地方居然能看到这种艺术品。她暗想,这里不仅令人感到有些可憎,而且还富于某种模糊的美感,但只能让这些东西看上去更缝凝。
“节日”——在新共和国有可能攻击的所有蠢货当中,“节日”大概是最差劲的了。她曾同马丁说起过自己的看法,当时他们正把二人掌握的情况归拢到一起,而归拢的结果则形成了一个可怕的假设。“太不寻常了,赫曼居然不清楚这一点。”马丁承认,“通常他总是有许多详细的背景资料。里面的每个字都有其特殊的意义。但似乎他不想对‘节日’做太多的评论,他称他们为,‘滑翔机炮’制造厂。‘滑翔机炮’是个术语,不知你是否知道‘生命游戏’——”
“细胞自动机,是那个游戏吗?”
“就是它。‘滑翔机炮’就是细胞自动机。有些复杂的生命构造物能够自我复制,有些比较简单的细胞构造物也能这样做。‘滑翔机炮’是其中非常怪异的一种。它周期性地将自己装入一个非常密集的可移动系统,移跨几百个格栅单位后再自行展开,变成两个复制品,随即又接着自我打包,分别朝两个相对的方向继续移动。赫曼说,真实空间中也存在与之类似的东西:他把它们叫做‘博伊斯-提普勒机器人’。那是能够自我复制的亚光速星际探测器,被派往宇宙各处搜集情报,然后回馈给中心。只不过,‘节日’并非只是一支愚蠢的机器人舰队。他们携带着上载处理器——数千个被上载的智能头脑,运行速度比为它们提供支持的实时资源更快,在漫长的旅程中不断把信息下载到长期存储介质中。”
当时瑞秋听到这话不禁轻轻战栗了一下。她以前同那些上载的智囊打过交道。他们的第一代人刚刚来自行尸走肉般的宇宙,根本不成问题。让她感到棘手的是那些孩子。他们出生在——如果能够叫做“出生”的话——虚拟环境中,迅速脱离了所有人类准则。更严重的是,他们对真实世界的了解少得可怜。只要他们不去招惹真实世界就还好,但当他们真正开始下手时,便用先进的纳米系统机器充当自己的肢体,而且有时在无意之中还会破坏一些东西——比如说,一颗颗行星。
他们并非蓄意犯下罪行。只是因为在他们藉以发展成熟的环境里,信息不会消失,除非有人希望这样做,而死亡和毁灭都可以被逆转,魔棒能够发生作用,幻觉才是真正危险的东西。但真正的宇宙则遵循着截然不同的法则,而他们那些心惊胆战的祖先刚把移植的智能意识置入广布于各处的发达计算机网络,就马上逃跑般地背离了这些法则。
听起来,“节日”真是个令人头疼的麻烦。一方面来讲,他们属于一种上载性的文化,已经习惯于在自己的袖珍宇宙中享有万能的威力,却出于某种神秘的原因,决定动身去扮演星系旅行者的角色。从另一方面讲,他们在自己所拜访的每一处地点都大出高价,许给人家技术精妙、威力强大的暴力机械。灌木机器人就是一例,瞧瞧一棵枝叶繁茂的树就能知道它的样子。它每根主枝的顶端都生出两根分枝,尺寸大小是主枝的一半,以柔性关节与主枝相连。就这样大枝分小枝,一直延续下去,直达分子级,其末端小枝的尽头用一个纳米操纵器加以封闭。结果,它的样子看上去就像一团银色的雾霭,中心是哑铃状的内核,闪烁着相干光的辉晕。它还能变形,随意分解并重新组合物理对象——它几乎可以把所有东西改造成自己想要的任意物理形态,从原子标度起进行根本的改变。灌木机器人堪称终极作战步兵:它们遭到射击时会吃下子弹,将子弹分解,变成自己身上更多的枝权,还要感谢你奉上的金属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