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世纪二手车停车场罗曼史(第5/9页)
她的思绪转回霍华德身上。他把帽子上的凹陷敲平了,现在正在补刮痕。接着他把挡泥板上的刮痕也修补了一番。没多久,他带着车子和帽子回到修理厂,把车推进大门里。她迅速地溜入车子,开出门外。
他从挡风玻璃罩后面注视着她,蓝色的眼睛深处似乎散发出一缕温柔的光芒。“有轮子多么美丽。”他说。
她盯着他:“你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到曾经读过的一个故事。”
“哦。”她有点惊讶。修理工通常对阅读不感兴趣——修理工或其他人都是。她很想告诉他自己也喜欢阅读,但她考虑了一下便打消念头。
“多少钱?”她问。
“老板会把账单寄给你。我只为他工作。”
“工作一整晚吗?”
“到十二点。你今天下午看到我的时候,我才刚来上班。”
“我——很感谢你修好我的衣服——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她
没把话说完。他眼中温柔的光芒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阴郁:“所以是哪个人?哈利·弗惠尔?”她努力压下羞辱感,强迫自己迎向他的目光:“没错——你认识他?”
“有点印象。”霍华德回答的时候,她有个感觉,有点印象就够了。在大吉姆商标的金属反光下,他的脸突然显得苍老,而她之前没注意到的小皱纹出现在他的眼角。“你叫什么名字?”他突然问。
她告诉他。他重复了一遍:“阿拉贝拉·吉尔。”然后他接着说,“我叫霍华德·海威斯[35]。”
他们对彼此点点头。阿拉贝拉看了看表,说:“我得走了,很感谢你,霍华德。”
“不客气。”霍华德说,“晚安。”
“晚安。”
她在春夜的黑暗中驶过安静的街,往家的方向前进。春天在她身后踮着脚尖走,在她耳畔低语:“有轮子多么美丽。有轮子多么美丽……”
“嘿,”隔天早上,她父亲边煮蛋边问她,“连看两场电影好玩吗?”
“两场电影?”阿拉贝拉一边问,一边在吐司上涂奶油。
“啊哈,”她父亲说,“所以不是连看两场电影!”
“从某方面来说可能是啊,”她母亲开口,“去两个不用下车的地方——只是一个是停车场电影院,一个不是。”
阿拉贝拉压抑住颤抖。她母亲的心智直接由电视广告运作。这和她身上的俗气旅行车很搭,她现在就穿着一套红色的,有又圆又胖的格栅、后掠式尾翼,还有深色的笨重雨刷。再一次,阿拉贝拉压下了颤抖。“我——我昨晚很愉快,”她说,“而且我没做什么错事。”
“这算新闻吗?”她的父亲说。
“我们纯洁的二十七——快二十八岁的小女儿,”她母亲说,“真的是冰清玉洁!我猜你现在很后悔在外头逗留到那么晚,没待在家里读书。”
“我告诉过你,”阿拉贝拉说,“我再也不读书了。”
“与其如此,你还不如读书呢。”她父亲说。
“我敢打赌你告诉他你再也不想见到他,只因为他想吻你,”她母亲说,“就像你对其他人做的那样。”
“我没有!”阿拉贝拉现在发起抖来了,“事实上,我今晚就要再和他出去!”
“哟!”她的父亲说。
“万岁,万岁,万万岁!”她母亲说,“那么,也许你现在会开始对大吉姆公平一点了,也许你可以结婚,提高你的消费者配额,多买几辆车,好分摊你们这一代的经济责任。”
“也许我会!”她厌恶地从餐桌上撤退。她从来没撒过谎,她实在很气自己。但直到去上班时,她才想起那个谎言。事到如今,既然话都说出口了,要么履行,要么承认自己撒谎。但由于无法想象承认这件事的后果,她只好履行……或者至少给人她已履行的印象。她决定晚上去找个地方待着,至少待到半夜,免得她爸妈起疑。
她唯一想得到的是免下车的停车场电影院。
她没去哈利·弗惠尔带她去的那一间电影院,而是选了另一间。那时太阳已经下山,第一场电影才刚开始。播放的是一部动画长片,内容则是关于一名叫卡波内拉的可爱少女的冒险童话,她和继母以及两个长得很丑的继姐住在一起。大部分时候,她都在车库的角落里帮继母和两个姐姐洗车、打蜡。姐姐们有各种美丽的礼服,华盛顿牌、蓝辛牌和燧石牌轿车——而她呢,小卡波内拉,除了垃圾堆里的破车之外,什么都没得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