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世纪二手车停车场罗曼史(第7/9页)

“也许,”当他们开过碎石广场,停在她家的车库前面时,他说,“你明晚可以过来,我们再一起喝一杯四月。我的意思是,”他加了一句,“如果你没有别的计划的话。”

“没有,”她说,“我没有别的计划。”

“那我等你来。”说完他就开走了。

她看着他的后车灯逐渐变小,消失在远方。某处传来了歌声,于是她朝街上的阴影张望,寻找声音的源头。但除了她以外,街上空荡荡的,她才终于意识到那歌声来自于她的心里。

第二天漫长得让她以为永远不会结束,而当一天终于到了尽头,令人颓丧的天空却开始下雨。她本来不知道雨中的四月尝起来会是什么味道,而后她发现——在另一个免下车电影院——如果其他该有的元素都有的话,下不下雨其实没什么影响。这些元素摆在眼前,而她花了另一个轻飘飘的夜晚与霍华德在二手车停车场谈心,看星星在大吉姆的商标之间闪烁。在一起吃了汉堡、喝了啤酒之后,他们便一路开往阿拉贝拉家,最后在她家车库前方互道晚安。

再隔一晚,该有的元素依然存在,然后是再一个晚上,又一个晚上。到了星期天,她把午餐打包好,两人便开去山上野餐。霍华德选了一座最高的山,他们开完蜿蜒的山路,停在山顶一棵又枯又瘦的榆树下,吃她做的洋芋色拉、三明治,把装咖啡的保温瓶递过来递过去。之后他们在下午的风里抽烟,懒洋洋地聊天。

山顶上的景色很美丽,有小溪流注入树木繁茂的湖泊。在湖的另一侧,裸体保护区的栅栏把倾斜的日光筛成碎片,距离栅栏更远处,可以看见裸体人士的身影在保护区的街上走动。由于距离遥远,他们几乎只是无法辨认的小点。起初阿拉贝拉也仅仅模糊地意识到他们的存在,不过,逐渐地,那存在从原本完全空白之处浮现,刺穿了她的意识。

“一定很可怕!”她突然说。

“什么一定很可怕?”霍华德想知道。

“像那样赤身裸体地活在树林里,像——像野蛮人一样!”

霍华德注视着她,眼睛像树林里的湖泊那般湛蓝而深邃。“其实他们几乎不能算是野蛮人,”他说,“他们也拥有跟我们一样的机械工具,有学校和图书馆。他们有贸易行为,也有专业人士。没错,他们只能在保护区的范围生活,但那和把人限制在一个小镇甚至一个城市里,并没有两样。总而言之,我觉得他们很文明。”

“但是他们没穿衣服!”

“没穿衣服很可怕吗?”

他把他的挡风玻璃罩揭开,向她靠近。现在,他碰着了她,并且也揭开了她的挡风玻璃罩。她感觉到凉风拂过脸庞,她看见了他眼中的吻,但她并没有后退,接着那个吻就落在唇上。她很高兴自己没有后退,因为,在那个吻里,没有厄普斯威特先生或哈利·弗惠尔,也没有她父亲的评论,以及她母亲含沙射影的话语。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一扇车门开了,然后是另一扇。再过一会儿,她感觉自己被从车子里拉了出来,拉进阳光和四月的风里,风和阳光触着她的身体,感觉凉爽、温暖而洁净。她无法觉得羞耻,甚至当她感觉到霍华德赤裸的胸膛压上了她的时候,她也无法觉得羞耻。

那是漫长而甜美的一刻,她真希望它永不结束。但它结束了,就像所有的时刻都一定会结束那样。

“那是什么?”霍华德抬起头问。

她也听到了那声音——轮胎的哀鸣——便跟着他往山下张望,才刚瞥见一辆白色敞篷车的后挡泥板发出微光,它就消失在路的转弯处。“你觉得他们看到我们了吗?”她问。

霍华德回答前明显犹豫了一下:“不,我不觉得他们看到我们了。很可能只是星期天出来兜风的人。如果他们开上山的话,我们应该会先听到引擎声。”

“如果——如果用了消音器,我们就听不到了,”阿拉贝拉说着,滑入了她的车衣,“我想我们最好离开这里。”

“好。”他滑进自己的车衣时,顿了一下,“你——下星期天,还会跟我来这里吗?”

他的眼神热切地乞求着她。“会,”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回答,“我会来。”

那甚至比第一个星期天更美好——更温暖,天空更蔚蓝明亮。霍华德再次脱了她的车衣,抱紧了她,吻她,而她再次感觉到这根本没什么好羞耻的。“来,”他说,“我想给你看一样东西。”他开始往林子里的湖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