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沉没的国度 9(第5/8页)
一般海外旅行的受理工作已经终止,但每天不是还有那么多飞机,满载着乘客在空中飞行吗?乘坐在上面的是什么样的人?说不定政府置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于不顾,而正在把那些政府要员的家属、有钱人和在衙门有关系的人优先送出去吧?那我们不是要被扔在最后,直到最危险的时候到来吗?不,真的到了最后阶段,我们也许干脆就会被抛弃吧?
虽然谁的嘴上都没有这么说,但从他们望着向远方飞去的飞机的眼神里,已经看到了令人恐惧的不安和焦躁。
人们还依然信任日本这个国家和政府。不,是努力去相信,盼望着能相信:政府定会为我们想办法的……绝不会丟下我们不管的……在他们的心底还有另外一种东西,那便是一种根深蒂固的历史意识:政治家和官僚,同样也是日本人。
由于历史上长期锁国——对一般民众来说,明治、大正、昭和的时代其实就是一种锁国——由此培养出来的难以根除的“同胞意识”, 至今依然十分牢固地存在于大部分民众的心底。天皇一声召唤结束了战争,战后政府虽然在口头上大肆谴责军阀,但在对十三名甲级战犯行刑时,却让人们感受到他们的内疚和内心的痛苦。像这种与“政府—指挥者”之间的、远远超过乡党意识的“共同体感觉”的一体感,倒不如说更像孩子认为父母“最终会为自己做什么”,并通过这种认识,而来保证彼此之间的联系纽带。这种“对国家盲目信任”的思想,至今依然在大部分国民中根深蒂固地存在,让他们采取了“危机时的柔顺和懂事”式的基本行为方式。
不过,虽然日本人的意识底层中,存在这种“盲目信任”思想,但在他们靠近意识表层的部分,却存在着另外一种“行为模式”。即在现代社会的得与失、遭受损失、受到侮辱等,充满尖锐对立的利害关系和紧张关系中所形成的行为模式。尽管动不动就相互吼叫,在群体中冲撞、怒号、损坏器物、大肆地指责,然而,由于这一切实质上是建立在处于集团意识深层的、对社会合负责人的、一种“盲目信任”的基础之上的。所以除了一部分领导人物之外,采取此类行动的人,并非全都是百分之百真想这么做。他们往往等感情的发泄一结束,就又恢复到“友好关系”的状态,并调节和改善与对方的关系。可是,这次情况非同寻常,如果对政府的不信任和不安郁积,而使他们采取过激的行动的话,那这种不信任便会扩张,甚至有可能会发展成一种恐慌状态。
在步步逼近的危机氛围和日渐增加的不安之中,人们失去了镇静,而用期望抓住什么救命稻草般的无助眼神,呆望着空中。一旦碰到这样的眼神,似乎彼此的不安就会加倍一样,人们会赶紧转移目光。可是,不久之后,无论脸朝向哪里,都会碰上这样的眼神了。人群中间不知不觉地开始弥漫出一种野兽被困一样的气氛。
全社会都已开始呈现出一种灰色的佯装坚强的表情,而同时似乎像要煽动这种情绪似的,不间断的小地震频繁发生,火山爆发所喷出的火山灰也不断往下降落了。
各地区之间的主干线铁道和公路,阻断的地方越来越多,支线也开始无法通行了。在大城市地区,马上出现了明显的粮食不足问题。在东京都内,自震灾以来,物价和食品统管命令发布后,就一直没有解除。在非常宣言发布的同时,包括交通、通信和运输在内,食品、生活必需品以及销售价格,都进人了政府的全面管制之下。然而,作为统制管理政策的一种常态,往往是在统管命令公布的同时,货物就会从各地小卖店的柜台一齐消失。
不过,通过政府全面介入批发市场、各地的生活合作社和超市连锁店、百货店等,在大型公司企业的协助下,这一个星期到十天的期间,总算勉强撑过来了。可是,因全国交通网的崩溃所带来的物流停滞,很快使大都市的粮食不足问题更加恶化。
“配给制度呢?”刚进入壮年的丈夫强憋着怒气,对面带倦容迈进家门的妻子问道,“什么时候开始?”
“听说这周末停止销售,配给从下个星期开始。”同样也已是中年的妻子,从购物篮里,将很少的一点蔬菜和方便面拿出来,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就是到这周末,也还有三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