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融合(第12/16页)

手掌状生物的样本组织根本难以解释,虽然这很奇怪,但无法从中获取任何信息,我的意思是,样本里并无细胞,只有连续的琥珀色表面,内部还有一些气泡。当时,我的解释是,这批样品受到了污染,或者此种有机组织分解太快。后来我又有个想法,但那来得太迟,来不及测试:我吸收了该生物的孢子,有可能导致样本作出某种反应。我没有合适的医疗设备,无法检测自从那次遭遇之后,我的身体与思维是否产生了进一步的变化。

然后是人类学家试管里的样本。基于明显的理由,我将它留到最后。我让勘测员取出一部分,抹在玻璃片上,用显微镜观察,并记下结果。

“为什么?”她问,“为什么要我来做?”

我略一迟疑:“理论上说……可能有污染。”

她紧咬牙关,表情生硬:“理论上说,你跟我的受污染程度为何会有不同?”

我耸耸肩:“没什么特殊原因。但我是第一个发现墙上有字的人。”

她看着我,发出刺耳的笑声,仿佛我在胡言乱语。“我们已经走得那么深。不管这地方是怎么回事,你真以为面具可以保护我们吗?”她错了——我认为她错了——但我没有纠正她。出于许多原因,人们可能忽略或简化信息。

于是没什么可再多说的,她继续干她的事,我依然眯缝着眼通过显微镜观察从杀死人类学家的怪物身上取下的样本。起初,我搞不清这是什么,因为太出乎意料。那是脑组织——不是别的脑组织,而是人类的脑组织,只不过稍许有点异常。我当时的想法是,样本已经变质,但即便如此,也并非因为我的缘故:勘测员的记录与我所见到的完全吻合,而当她稍后再看时,也确认样本并无变化。

我通过显微镜窥视,然后抬起头,而后继续窥视,仿佛无法看清样本。最后,我定下心凝神注视,直到眼中只剩下一堆圆圈和歪歪扭扭的曲线。这真是人类的吗?还是它在冒充人类?正如我所说,它有些异常。而且人类学家是如何取样的呢?就拿着个勺子走到怪物跟前问“我能搜集你大脑的活体组织吗?”?不,样本一定是取自外部表层。就是说,不可能是脑组织,也就是说,绝对不可能是人类。我再次产生飘忽晕眩的感觉。

此时,勘测员走过来,将冲印出的照片扔到我桌上。“毫无用处。”她说。

墙上文字的照片全都是混乱的彩色荧光,仿佛对焦不准,而除文字之外的影像则是一片黑暗,少数过渡区域的照片也全都失焦。我想,这大概是由于墙壁缓慢稳定的呼吸所致,也许它还释放其他引起光线扭曲的因素,比如热量之类。这让我想到,我并未从墙壁上取样。我认出文字是生命体,我知道墙壁也是生命体,但我的大脑依然把墙当作无生命的物体,把它当作建筑的一部分。

“我理解。”勘测员说,她显然误解了我的咒骂,“你的运气如何,那些样本怎么样?”

“不行,运气太糟。”我一边说,一边依然注视着照片,“地图和文件里有什么吗?”

勘测员用鼻子出了口气。“什么鬼东西都没有,只是一切似乎都围绕着灯塔——观察灯塔,前往灯塔,住在那该死的灯塔里。”

“所以我们一无所获。”

勘测员并不理会,而是说道:“现在怎么办?”显然她很厌恶这个问题。

“晚餐,”我说,“然后沿着营地周围转一转,确保心理学家没躲在灌木丛里。然后再考虑一下明天做什么。”

“我告诉你吧,有一件事明天我们不会做。我们不会回到那隧道里。”

“塔。”

她瞪着我。

没必要与她争辩。

黄昏时分,我们在营火边吃晚饭,熟悉的哀号声又从盐水沼泽那里传来。我专注于用餐,几乎没有注意。不知何故,食物非常美味。我狼吞虎咽地吃完之后,又去添加,惹得勘测员疑惑地瞪视着我。我们几乎没什么可说的。交谈意味着制订计划,而我定的计划她肯定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