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第6/7页)

武伯英先拣最重要的说:“校长,张向东现在何处?”

葛寿芝没有犹豫:“被派到重庆分部去了,负责先遣工作,准备搬迁事宜。他在西安就和我分手了,我回武汉,他去重庆。”

葛寿芝果然受骗,武伯英又问:“那之前,他在哪里?”

“他很早就去了重庆,本来我只身到西安,请你出山调查宣案。刚好在招待所碰见了张向东,他想结识你,就一起去寻你。”

“校长,我现在明确给您汇报,今天下午在一口枯井里,居然发现了张向东的尸首。”

葛寿芝大吃一惊:“他,怎么会?死了,怎么会?”

武伯英声音低沉:“现在看来,宣案就是由中统发起的。张向东来西安操作,然后雇了洪老五动手,绑架宣侠父,误杀林组长。洪老五暴露后,杀了见证者何金玉。见我抓住不放,于是张向东带着洪老五杀了王立。随着我调查的深入,始作俑者为了自保,又杀了张向东灭口,剪断了这条线索。”

葛寿芝思考着没有回应,武伯英等了片刻,见他不发表见解,只好继续分析。“但是也有几个疑点,第一个,为什么不让刘天章就近解决,而要派张向东。第二个,为什么还要派你找我查案,明知这是中统内部的事,而要自相攻击。第三个,灭口张向东的人,看似不像刘天章,又是谁。”

“如果这是事实,让我请你调查,原因很简单,你我都是中统的人,就算查出什么,也好控制。”

“这种结果最好,比查出军统操作更好。所以我想揭开,把它作为倒徐的好机会。那就不需要重组第三股势力了,借助共产党的反对,您就可以取而代之。”

葛寿芝沉吟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我们能在两统夹缝之间,做些文章已经很幸运,如果有断其一股的机会,恐怕就不是机会而是假相。”

“既然敢制造这个假相,我们就公布假相,且看他们如何自圆其说,从中再做文章还是好的。”

葛寿芝长叹一声:“我和徐恩曾,打交道十年了,看似无能实际非常狡猾。密裁宣侠父这种棘手行动,偷鸡不成蚀把米,他不会执行的。那我们也就不可在此处投机,况且宣侠父一直由军统负责,不会临阵换将。你明白吗,我为什么选你,来密查宣案?”

武伯英实话答:“一样,好控制。”

“明白就好,张向东一死,这个案子可以作为无头公案,就此结束。别人也没什么挑的,你以洪老五为元凶结案,以普通刑案向共产党交差。重组第三股势力,还需要徐图,恐怕得三两年。如今看来,宣案太复杂,不能借风,借来东风反倒烧了自身。”

“不行,你能控制我,我却控制不了自己。”

葛寿芝听言似乎生气,又似乎生不起气,沉默了一会儿。“那就缓慢结束,逐渐淡化,没有结果。我这两天,动身去重庆,九月初全局迁过去,你就可以过来,主任秘书的位置,我已经给你谋好了。我们在一起,就可以当面磋商,肯定能成大事,却不急在一时。”

武伯英含糊答应了他的要求,互相再致祝愿,然后结束通话。走出来天还没有黑透,师孟正一脚蹬在走廊的栏杆上抽烟,有些望风的意味。武伯英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谢意。师孟把没抽完的香烟,扔在地上踩灭,斜眼看看低声问:“老处长,你听过一个叫陆浩的人吗?”

武伯英心中一紧,面上如常:“没有。”

“最近有人说,以前咱们调查处,有个非常厉害的共党间谍,代号叫做陆浩。”

“胡说,咱们倒了,这些人,妈的想咋糟蹋,就咋糟蹋。”

“不是,说得很真,有一个。西安事变后,就不见了,也不知去了哪里。”

“李直,他的代号叫陆浩?”

“不是,不是李直。”

“没有,根本不可能。”

师孟看着老处长,揣摩心底的真正意思,在他继续解释前突然说:“走,进屋,我给你看个东西。”

武伯英跟他回到屋中,师孟从床下掏出一个画框,用油纸包裹得非常严实。武伯英解开线绳,居然是先前老蒋赠给自己的戎装照片,那次因为王曲事件蒋介石受辱,自己勇闯虎穴到张公馆抓了始作俑者刘鼎,受到的精神褒奖。照片能保留至今,师孟功不可没,西安事变发生后调查处树倒猢狲散,正是时任一科机要科长的师孟,保存了这张照片。武伯英想起那些旧事,不禁长叹一声,他今日物归原主,实际不在照片的通天意义,而在于珍藏了那段峥嵘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