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集(第7/11页)

田间雪子对准焦距,按下快门。

教堂/院子 早晨/外

拄着一根树枝的法比的背影走进一片焦土的教堂院子。

那座他和神父同住了多年的小楼完全成了一片焦黑的废墟。英格曼卧室外的露台还没有倒塌,被烟熏得漆黑。

法比抬起头,看着神父曾经常常出现的地方。

幻觉:英格曼咳嗽着站在露台上……

法比:神父,我回来了。我把孩子们都平安送走了。

英格曼的微笑的面影朦胧了……

法比的眼里聚起眼泪。他用左手狠狠地擦了一把眼睛,然后看着自己的左手。

法比:你看,你逼着我改掉的坏毛病又回来了,才这么两天,我的左手就比右手还好用。

他一瘸一拐地走进他曾经的房间,巡视着。

法比的左手扒开灰烬、砖石渣子,找到了那块活动的地砖。他启开四块地砖,从里面抱出一个木头箱子。

他打开箱盖,露出里面的油布,再打开油布,书娟留给他的五六个用过的胶卷和秦淮河女人交托给他的首饰细软呈现出来。

他从里面拿出玉墨的那个绸缎袋子,解开丝带,里面一片晶莹。

法比:神父,东西都在,十三个女人一生就积蓄了这点东西。我要找到她们,把她们这点可怜的积蓄还给她们。

他从箱子最底下,拿出一个镶嵌着宝石的十字架。

法比:神父,这是你的。你活了七十年,也就积累了这点东西。你老是说,你有世界上最漂亮的教堂。幸亏你没看见它葬身大火。

法比把十字架挂在自己胸前,把书娟交托给他的胶卷塞进教袍内的对襟褂子口袋里,拄着拐棍站起。

安全区/某照相馆 傍晚/内

法比站在摆满居家家具的店堂里,一个老太太正在用煤油炉熬奶糕,背上背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从里间出来一个伙计模样的年轻男子。

照相馆伙计:法比来了!老神父还好吧?

法比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书娟留下的六个胶卷。

照相馆伙计:您找金老板?他早就撤到上海去了……

法比:我就找你。

照相馆伙计:我们生意已经不做了,你看,到处都住着难民。

法比:暗室也住上人了?

照相馆伙计:我就住暗室!

法比:那些冲洗相片的药呢?

照相馆伙计:都在……

法比:(塞给他两张小钞) 你的住处我借用半天。安全区里有些摊贩开始卖小吃了,去打二两洋河大曲,再买几个小菜吃吃。

照相馆伙计:唉,谢谢!我先给你把药水配好。

法比:你去吧,天晚了鬼子该出来了,人就不敢在外面了。

安全区/某照相馆/暗室 日/内

一盏罩着红色灯罩的油灯。红色的灯光照耀的显影水池里,一张张照片被拎出水面。

我们曾经通过书娟的取景框见到的残杀暴虐的场面,焚尸灭迹的场面,都再现在血色灯光里。

法比将一张张小照片夹在一根铁丝上……

他最后从水里拎出的,竟是书娟给玉墨照的一张半身像:完全像个女学生,连眼神都显得那么无辜无邪。

法比将红色的灯罩取下,在明亮的灯光里端详着这张照片。

安全区 日/外

一个临时摆置的办公桌前面,中国人排着长不见尾的队伍。

桌子后面坐着一个日军文官,一个翻译官。桌面上摊开一本厚厚的登记簿。近旁站立着一个小队的端着枪刺、牵着狼狗的日本兵,日本小兵和胡子日本兵都在其列。

一家家的男女老少踏着污黑泥泞的残雪向前移动。

一个孩子的脚趾从鞋子的破洞里露出……

一个老人拄着的拐杖在泥污的雪地上出溜了一下,老人摔倒在雪地上……

队伍里不断传出老人们的咳嗽,孩子们的哭喊,母亲们的呼唤,翻译的大声解释,以及狼犬的吠叫……

翻译举着铁皮喇叭,以干涩的嗓音向队伍宣布规则。

翻译:……个人的生日、属相、在哪里出生、家住哪里,都要讲清楚,讲得要跟你家其他人一样,打个比方啊,要是你母亲说你乙丑正月生人,你自己说是甲子腊月生人,那就叫驴唇不对马嘴,证明你冒充了这家的人口!

一个年轻母亲抱着自己的婴儿蹲在队伍里,嘴里轻声吹着口哨,哄婴儿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