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集(第7/11页)

法比目送他们进了厨房的门。

教堂/法比卧室 夜/内

门被推开,法比颓丧的身影从外面进来,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肩膀上和头发上的雨点和雪花微微闪亮。

他慢慢掩上身后的门,又慢慢走到沙发前,颓然坐下,懒懒地伸出两条腿。

茶几下面,搁着一瓶红酒,他看也不看地把酒瓶够出来,又从茶几隔层够出一个瓶启子和一截蜡烛、一盒火柴。他的手指头如同识途,把这一系列动作做得极其准确精练。他点亮蜡烛,是眼睛仍像看不见一样,茫茫然地开了瓶盖。

他直接从酒瓶里喝酒。远处又响起枪声。他像没听见,木然地喝着酒。

他站起来,端起蜡烛和酒瓶,走到五斗柜前面,将蜡烛固定在柜子上。蜡烛光照亮柜子上方挂的一幅带框的照片:十多岁的法比和中年英格曼神父的合影。他的视线焦点渐渐聚在英格曼神父的脸上,又渐渐落在神父恳切、充满凝聚力的双眼上。

法比:(带醉意的自语) 我小的时候,一说谎你就罚我站到门外去。你不知道吧?我这辈子就没跟你说过几句实话。哪怕跟你忏悔的时候,我都编瞎话跟你说。不过我今天差点跟你说了一句实话。我想问问你,一个男人受了一个女人诱惑,该怎么办?

法比的额头上耷拉下一缕潮湿的头发,给他的面容一种潦倒的感觉。他孤独而渴望温情,一口接一口地喝酒。

法比:为了这个女人,我心里开始不老实。她看我一眼,我这里(他捂住心脏) 就蹦啊跳啊……我中邪了。刚才我看见她和那个军人眉来眼去,心里怎么……那么难过呢?你有没有为哪个女人这么难受过?……

法比醉得更加厉害,他眼前照片上的英格曼神父模糊起来:军人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及时行乐,逢场作戏!是不是人在战乱时候逢场作戏也是好的?……我巴不得那个军官走开,从教堂出去,哪怕出去给日本兵一枪打死……罪过,是吧?……我知道那是罪过,所以,我还是把他拦住了,没让他出去送命。

教堂/厨房 早晨/内

几个女人挤在炉子边上,每人拿着杯子或茶缸或饭碗。炉灶上的一口大铁锅盖着盖子,正在冒热气。法比用身体挡住那口锅,双手背在背后,摁住锅盖。

春池:求求你了,再给一口水都不行吗?就一口!

陈乔治:你们还嫌少,学生们一口还没得到呢!

秋水:学生是你祖奶奶呀,那么护着她们?

陈乔治:是你祖奶奶!

秋水:哎,你个兔崽子!

她眼看着就要跟乔治动手,被红绫拉住。

陈乔治:给过你们一人一口水了,还在这里胡搅蛮缠!

春池:说一口还真就给那么一口啊?行行好嘛!仗打完了,姐姐们都欢迎你到我们藏玉楼来玩!带你跳舞,拿顶好的花雕酒煮梅子给你喝,伺候你洗脚,给你捶背,阿好?

秋水:你这锅里还有那么多水,给我们一口,有什么关系?

陈乔治:你还想要多少?锅里这点水是给神父留着洗脸煮咖啡的!昨天那几个伤兵洗伤口就用掉了好几盆水,你们没去看看喷水池,瓢都舀不起水来了!

女人们不甘心地出去了。

红绫意味深长地笑着,走到陈乔治面前,用肩膀挤了他一下,把一个茶缸伸过去。

红绫:也不给我?

陈乔治为难地看着她。

红绫:(对着他的耳朵) 我才不带你到藏玉楼去呢。姐姐我有不少私房钱,我带你私奔,阿好?

她把茶缸强调地再次往他面前一伸。

陈乔治向厨房门口张望一下,揭开锅盖,舀了一瓢水,又是一阵犹豫,手抖了抖,瓢里的水又抖回锅里一些。

红绫:哎哟,手害鸡爪风了?抖什么抖?

她挤开他,自己拿起水瓢,舀了一瓢水,倒进缸子里。然后她扭过头,给了陈乔治的脸颊清脆的一记亲吻。

教堂/中院 清晨/外

女人们拿茶缸和被子在喷水池里舀水。玉笙急得叫起来——

玉笙:不要一齐舀啊!一个一个来!不然你舀我也舀,把池子底下的沙子、脏东西都搅起来了,你们看,这水还能喝啊?这么浑!

几个女学生冲过来。

刘安娜:你们在干什么?抢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