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塔拉瓦环礁(第22/50页)
吉尔伯特海区,偏离太平洋各条航线,很少有人问津,海图资料和潮汐资料残缺不全。美国潜艇“舡鱼”号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来调查潮汐,结果发现极无规律,即使用回归分析法也无济于事。它一天涨落数次,每天都不一样。有时停潮三小时,该退不退;有时几乎不涨,让船干着急。
美国海军气象部门进行了大量计算,塔拉瓦夜潮在清晨五时,天黑看不清滩头,登陆嫌早;日潮在下午五时,登陆过迟,来不及卸载并建立滩头防区,也不合适。其余时间都是小潮,涨落没有规律性。小潮有两种:高的捉摸不定期——即该退不退的潮;低的捉摸不定潮——该涨不涨的潮。
于是就有了冒险和赌博。十一月二十二日是太阴历的满月,吉尔伯特海区将有一次大潮。如果月球的引力提前二天就对塔拉瓦环礁施以影响,来一次“高的捉摸不定潮”,那么登陆艇就能冲上礁盘,士兵就可以避免涉水,坦克就能及早投入战斗。特纳海军少将就把“电流”的命运押在这次小潮上。
真奇怪,为什么不把D日定在十一月二十二日呢?那不一切都解决了吗?
战争的时间表就像啮合的齿轮一样,一扣也松不得。决不会有哪个美国纳税人同意因一次小潮就推迟占领东京的日子。各种船只、飞机的调动远及上万海里和上百地点,一小时也不能差。士兵要养活,将军要打仗,老百姓要鼓舞,新闻机构要刺激性消息,日本人已经嗅到了风暴前的腥味,他们的工事逐分逐秒在加固……特纳少将必须在二十日投入战斗。
五十九岁的特纳少将看上去只有四十岁,削瘦精干,象杜邦公司里一个夹着设计图的工程师。里奇蒙·特纳比斯普鲁恩斯将军还大一岁,他的萍踪几乎浪迹海军的所有部门:潜艇、驱逐舰、战列舰。他当过船坞总监,干过金的副参谋长,似乎一直没有找到发挥他长处的岗位。
他的长处就是他有一个圆溜溜的小鼻子。他的鼻子如同德雷克的大脑袋、纳尔逊的独眼一样,是他的灵感所在。一九四二年八月那个难忘的黎明,他乘一艘运输船“麦克考莱”号指挥陆战一师在瓜达尔卡纳尔登陆。从此,他的精灵附上了他的躯壳。两栖登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东西能在复杂、激烈、变化多端、危机四伏富于冒险性等方面吸引他呢?后来,他的足迹踏遍了太平洋诸岛的滩头:火山岛的滩头,岩石岛的滩头,珊瑚岛的滩头。他成了两栖登陆的化身。美国海军管他叫做“两栖战之皇”。
日本人叫他“短鼻鳄”。这外号有褒有贬。驻守在太平洋岛屿上的日本军人实在担心:某天黎明,这只不祥的短鼻鳄会从海滩上爬上来,一口咬掉他们的脑袋。
特纳戴着一副秀气的眼镜,但书生气的眼镜下隐藏着他暴烈的性格。(美国海军中又多了一条骠悍的加利福尼亚好汉。)他脾气有如疾风骤雨,命令象“炒玉米花”。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为此动辄训人,从无怜悯。战士们对他望而生畏,呼之曰“雷霆特纳”。
凯利·特纳将军被尼米兹委以重任,他最了解担子的份量。尼米兹上将在珍珠港对发起“电流”战役的海军将校们说:“如果我听到一位海军军官没有按预计那样把陆战队送上海岸,我决不会饶了他。”现在这话对特纳声犹在耳。他在萨沃岛已经犯了一次错误,今天决不能再犯。
“雷霆特纳”需要一次潮水。他吃不准十一月二十日到底有没有。特纳的特点并不在于骂人和训人,他是一部复杂迅速的计算机,精确计算,运筹帷幄。灵活反应,行动果决。他完全了解潮汐的变化莫测。迄今为止,甚至一百年以后,也没有人敢拿吉尔伯特群岛的潮水打赌。影响它的因素太多:月球的引力、地球的自转、西风、火山活动、离任何大陆过远、东西太平洋断裂带的运动、台风……每个因子都不可靠,结果更不可靠。特纳在拿“电流”同潮水赌博。
他自以为手中的牌太好:绝对的制空权和制海权,敌岛太小、守军少、毁灭性的炸射、精良的装备和能征惯战的“海魔”。也许,潮水并不那么重要,而且,可能是“高的捉摸不定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