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塔拉瓦环礁(第21/50页)

他用刺刀挑开罐头,里面的鱼很咸。他想喝水,水壶早喝空了。他的K级军用口粮已经丢了,只好用指头夹着咸鱼块塞到嘴里。肚子一响,他才想起看表:四点半。从早餐到现在,竟然不饿。这是战场上常有的事。

他要去找自己的弟兄,地堡的事不过是战争中的小插曲。战争的惊心动魄之处,在于生与死的不断交织。

他爬出工事,找到了他排里的新兵范·克劳德。克劳德趴在一个沙丘的背后,姿势暴露,不是艾伦上尉将他拖下来,一会儿,他就会被打中的。老兵同新兵的区别,就是懂得怎样在火网下前进,后退,隐蔽,怎样抱着死神跳舞,怎样完成任务并且活下来。这都是教科书中无法学到的方法,都是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方法,这是人的本能。老兵是战争学校的优等生,劣等的都淘汰了,活着就算拿到了学士帽。

“喂,范·克劳德,别那么傻呆呆地像只乌龟。你看着,左手数,第二个火力点,小点儿的那个。我找到一具喷火器,还有油。”他把喷火器给克劳德背上,仔细检查了一下。“你从半截树桩子那儿绕过去,到那辆被打坏的坦克后面,再滚进边上有具尸体的那个弹坑。最后冲过那棵椰子树,然后,瞄准射孔,来它一下子,准能得勋章。去吧,放灵活点儿,祝你运气好!”

范·克劳德犹豫了一下,没有动,嘴巴张了张,却没说什么。

“别那么婆婆妈妈的,给突击队丢脸。快去吧,那个火力点封锁了冲锋道路。”

克劳德脸色发白,转身跃出坑道,突然,艾伦·李一把将他拽回来。

“说吧,你还有什么事要托我替你办。”李拍拍荷兰血统小伙子的肩膀。

克劳德感动得流出了眼泪,终于掏出一个精致的鸡心盒,盒盖上嵌着一个栗发姑娘的照片,上尉在船上见过它。

“上尉,”克劳德说:“我的未婚妻叫爱妮·勃兰特。照片背后是她的地址,阿纳姆市的奥斯透贝克镇。开仗以后,我一直没见过她。如果我死了,把这盒子还给她,告诉她,范·克劳德祝她幸福。每年今天给我放一支白色的郁金香花,我就爱这种颜色。”

艾伦·李扭过脸去,他铁石般的心肠也不忍看这种场面,他背对着克劳德说:“快去吧,我还等着参加你们的婚礼呢!”

克劳德按上尉的路线接近了地堡,刚到射击位置,他抖了一下就不动了。上尉大骂糟糕,只见克劳德又仰起脸,脸仍然那么白,在离他脸仅仅五英寸的地方,一股黑烟裹着火焰,冲向地堡的射口。日军的机枪手被烧成焦炭,形骸恐怖地靠在墙上。一切问题归于解决。哈佛大学的化学教授协同美孚石油公司的技师们,把肥皂粉和汽油经超声波震荡混合在一起,新玩艺儿叫做胶状凝固汽油。

艾伦·李上尉来到范·克劳德身边,跪下一条腿,俯身扭过他的脸。他那俊秀的脸被烧焦了,丑陋不堪,难以目睹。艾伦还像中世纪的骑士一样吻了吻那张脸,然后用一张军用雨披盖上范·克劳德二十一岁的身躯。他用匕首尖在鸡心盒的背面刻下:1943.11.20 塔拉瓦。

太阳慢悠悠地沿着黄道爬上赤道的穹顶。中午十二时,预计中的涨潮没有来。

礁盘水浅,大批登陆艇未能继续抢摊。它们从水道开入礁湖,已经聚集了一大批。尚能使用的两栖车数量严重不足。在白天,霍兰德·史密斯和里奇蒙·特纳将军不敢用所剩无几的两栖车再来一次赌博。

“电流”成功的关键有两个:其一是突然从贝蒂欧背海的咸水湖一岸登陆。估计日军在这边未能坚固设防,而且也来不及调兵。出于“马里兰”号提前二十分钟结束炮击,日军及时增援了背海面湖的一岸,打击失去突然性。

关键之二是吉尔伯特群岛的“捉摸不定潮。”由于两栖车只有二百辆,主要的作战物资、装备,特别是坦克和兵员,必须用各种登陆艇登陆。登陆艇要求潮水,偏偏塔拉瓦的潮水是“捉摸不定”的小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