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1月至9月(第14/28页)
格察当然不可能和他的旧同事一起走,他们彼此蔑视。最后,我们女孩子决定自己上路,减少格察的负担;若不必替三个女人担心,他的出路一定比较多。接着弗朗茨·塔克西斯(少数留下来的“忠实”男士)被派去车站查询火车出班表,回来后报告大部分火车都已停驶,但仍可试试往返于维也纳与林茨之间沿多瑙河行驶,经过各个种葡萄小村落的多瑙线。下一班预定凌晨4点发车。
我们叫西塔回萨赫旅馆去睡个午觉;西西消失在汉西房间内,与哥哥话别;格察和我则继续煮咖啡;没有人更衣。格察告诉我,他现在联络上三名党卫军内身份可疑的低级军官,愿意给他假的汽车行照及牌照,条件是载他们三个人离开维也纳——沉船上的老鼠都准备开溜了!格察很想冒险试试看,因为没有别的选择,而且照目前的混乱情势来看,这招或许行得通。
大家在赫林街道别,可怜的卡里叔叔看起来很不快乐;谁知我们何年何月才能重聚?!然后格察载我和西西去弗兰茨—约瑟夫车站,途中接了西塔。我们都没带重的行李,像是毛皮大衣等;格察答应会尽量替我们带,万一没空间,也只好算了!
恩斯河小城 4月3日,星期二
车站管制非常严格,所有人都必须通过检查。幸好我们都持有盖上官印的合法旅行证,可以合法旅行——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的证件上面写着:“德国红十字会护士玛丽·瓦西里奇科夫。奉派前往空军4/XVII医院工作”;接着注明任何与上述目的地方向不符的旅行路线,将视同逃兵处理。
火车自然相当拥挤,西西·维尔切克和我挤进一节车厢,西塔·弗雷德挤进另一节。我们准时离站,但大家都十分惦挂格察·帕贾斯维奇。车行如蜗步,我们根本没东西吃,很快便饥肠辘辘。将近中午,刚离开克雷姆斯不久,第一批敌机出现,对我们颇感兴趣,火车立刻躲进隧道,待在里面长达六个钟头,敌军轰炸机就在这段时间内将克雷姆斯炸个粉碎。
她们搭上的那班火车是最后一班,因为那次空袭将剩下来的铁路线全部炸断。
西西除了携带一个背包及几个小包袱之外,还在胸前紧紧抱住一个鞋盒大小的包裹,里面放了几百万马克和数目差不多的捷克银币;那是维尔切克家族全部的现金财产。西西必须把它交给她在卡林西亚的父母,我可以想象那个钱盒一路上一定会带给我们很大的麻烦。
在隧道内感觉仿佛就要窒息了,于是乘客纷纷下车走到出口外面。大家可以看见头顶上有大群轰炸机朝维也纳飞去。等到火车重新开动时,天色已黑。火车走走停停,每次停车,西西都会下去在车旁舒展一下筋骨;我们都开始抽筋,疲惫不堪。这时西塔也挤进我们这一节车厢,平躺在其中一条长凳底下。离城之前,她在赫林街秉持一贯作风,把所有西西不要的东西全捡起来,收进自己的包袱里:旧平底鞋、没盖的保温瓶、假珠宝……现在这些杂货全跟着我们;因为她说:“你们怎么知道用不着呢……”
半夜2点,一辆货车在我们这列火车旁停下来。西西过去调查,得知它将早一点离站,我们决定换车。三人爬下车后,才发现忘了钱盒,又爬回去拿,再爬上货车。货车车厢都没有门,里面挤满裹着毛毯的人,全是从匈牙利逃出来的难民。西塔不小心坐在一个人身上,旁边的人立刻大叫:“小心!他才刚刚动过手术!”火车终于开动了。晚上月色极美,却也冻得可怕。不久,旭日自多瑙河后方升起。我们在霍约斯家族,即梅勒妮·俾斯麦娘家的家族产业,施韦特贝格停了颇长一段时间,这时又听说原先那班车已迅速赶上来,很快将超过我们。西塔又惊又气,逮住站长,给他看我们的旅行证,并坚持应让我们先走;他只是漠然地瞪了她几眼。她接着去找火车司机,送他香烟——亦无结果。这时原先那班火车冒着烟进了站,长叹一声后停下来;我们又火速爬了回去。不久便朝恩斯河畔的圣瓦伦汀驶去,那将是这条线的终点。
到了圣瓦伦汀之后,我们踉跄穿越被炸断的铁轨,登上另一班驶往恩斯河小城(乔丝·罗森菲尔德家族产业所在地)的火车,并在早晨9点抵达目的地。我们已和格察·帕贾斯维奇约好在那里等他。那时我们已在路上奔波超过24小时,一点东西都没吃。乔丝的家距离车站还得再走半小时,饥饿不堪的我们一路举步维艰,最后终于倒在乔丝脚旁,背包、包袱、钱盒散得满地。看起来一定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