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1月至9月(第12/28页)

罗玛莉·舍恩贝格在战场上负伤的军官长兄当时便躺在布拉格医院中,几天后他被拖下病床,遭苏军冷血谋杀。罗玛莉有五位兄弟,全部都在大战中死亡。

3月31日,星期六

西塔·弗雷德回医院探望大家。部分伤患及较年轻的护士已经离开,其他人则很惊讶我们仍留在城内。

中午,当局公布一项笼络人心的政策:任何匈牙利牌照的车辆都不准离开维也纳,否则将被没收!格察·帕贾斯维奇的牌照便来自布达佩斯!他无视这项规定,继续搜寻汽油。我乘机四处向朋友道别。彼得·哈比希认为大家都急着离城是件奇怪的事;他打算留下来,不过他年事已长,冒的险并不大;而且他认为维也纳会跟柏林一样,拖很久。我并不同意。柏林是柏林,维也纳是维也纳!——完全是两码事。然后我在歌剧院废墟外撞见瓦利·塞贝尔,他戴着一顶大礼帽,手上甩着一把雨伞——虽然神气,却完全不合时宜。不过他是维也纳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他说:“真可怕,不过你又能怎么办呢?我是不走的!”

我们最后再把行李整理一遍。西西·维尔切克不停重新打包她那101个背包,拉斯洛·斯扎帕里和欧文·舍恩伯来帮我们把最后几样东西塞进包包里。他们俩才刚从舍恩伯宫的瓦砾堆里爬出来;空袭时,他们还来不及躲进地窖里,一枚炸弹已落入王宫的中庭内。整栋建筑损坏严重,现在他俩想在瓦砾堆里找出厄文的射击纪念奖品;他有很多银座象牙,还有两头红毛猩猩标本,可能都毁了。拉斯洛打算回他自己的产业去,但那个方向已经可以听见枪声。苏军已逼近维也纳巴登。

格察此刻大显身手:他同时在三个不同的地点跟三批人约好见面;又不断到各个炸毁的地窖内跟可疑人物约谈,那些人都答应以天价美金卖他汽油,简而言之,他兴奋得要死,却让我们三个女人愁眉苦脸守着包袱,等待奇迹发生。

我带他去帝国旅馆找桑德罗·索尔姆斯;桑德罗是外交部官员,将决定罗马尼亚、保加利亚等国傀儡政府人员的命运,把他们撤退到萨尔斯堡郊区去。我们不敢告诉他,格察已被自己的外交部踢出来,只拿出他的克罗地亚外交人员护照,作为他持有匈牙利牌照车辆的理由。可怜的桑德罗却向我们抱怨,自从席拉赫上台之后,他已被架空;他接着建议我们去包豪斯广场——过去是前奥地利帝国首相的王宫,现已改为席拉赫办公室。

格察进去捋席拉赫属下的虎须时,我坐在车里等;他去了很久,我本想跟进去找他,却怕车子被没收充公,不敢离开。后来他终于出现了,毫无进展!现在他才开始自责,把我们延误在维也纳全是他的错。他说那群下僚态度友善,立场却很坚定:所有证件都需市长亲自签名,但现在他不在城内。明天再来吧!

回到维尔切克府邸,发现每个人都极端亢奋。汉西的军营已进入全面戒备状态;形形色色的人潮不断经过门房小屋前方:提水桶的安妮·图恩、扛梯子的欧文·舍恩伯(他还想挖出他的红毛猩猩);胸前戴满勋章,蓄一把黑色大胡子的弗瑞兹·霍恩洛厄刚从西里西亚逃出来,带回来一大堆描述苏军集体强奸女人、滥杀无辜的恐怖故事,听得在座男士,从卡里叔叔开始,惊惶失措。西西和我决定,如果格察明天还想不出办法来,我们俩将徒步逃亡,否则卡里叔叔可能会狗急跳墙,惹上麻烦。

大战末期,约有一亿德国人从他们位于东欧及欧洲中部的家园仓皇逃难,约有50万人死在路上,许多女人被强暴。

和弗朗茨·塔克西斯一起午餐,我们用塔蒂阿娜寄给我的最后一批粮票买来巨大的炸肉排,放在酒精灯上烹煮,虽然十分油腻,却极可口;并用塔克西斯家族上好的葡萄酒(都是弗朗茨从被炸毁的图恩—塔克西斯宫地窖内抢救出来的)冲下肚里去。虽然有点浪费,但留给入侵者更可惜。弗朗茨的兄弟维利,似乎参加了奥地利某地下反抗军组织,一副极神秘的样子冲来冲去。

这正是称为“05”的军事组织,他们与其他反纳粹地下组织互通声息,协调行动。大战一结束,该组织成员便成为重建奥地利民主政府的主要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