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7月至12月(第19/22页)
晚上又传空袭警报,但并不严重。
11月27日,星期六
一早,罗玛莉·舍恩贝格、父亲、戈特弗里德·克拉姆(他也来波茨坦住)和我再一次挤进路格·埃森的车里。埃森即将返回瑞典。
城内各区房舍的后院大火仍在燃烧,显然无法扑灭,烧的全是最近才送来柏林的冬季存煤!我们经常停在火旁暖手,因为现在屋内总是比屋外冷。
接近中午时,我带着每天从波茨坦买来、不可或缺的白面包去格斯多夫家,却发现戈特弗里德·俾斯麦在那里。我们照例喝了热汤。虽然冷,又有过堂风,但格斯多夫家仍是城内唯一能让人稍微轻松一点的地方。
“午餐”吃到一半,罗玛莉及托尼·绍尔马走进来。那可怜的家伙吓坏了;前一天,他载办公室的属下去紧急撤退的小村庄,结果他的驾驶员在当天晚上的空袭中死了(我竟然在日记里说“不太严重”),他自己则被活埋在他家(房子倒塌)的地窖里,直到隔天早晨才爬出来。不过他立刻宣布——这年头非常典型的插曲——他刚买了100粒生蚝,罗玛莉和我马上跳进他车里,去他公寓拿。
我们经过自从密集轰炸开始后我一直没去过的维滕贝格广场,偌大的广场上堆满了烧焦的电车及巴士残骸——这里原是极重要的交通枢纽。炸弹到处掉,甚至落在地下车站上方;那家大百货公司K.D.W.,如今只剩下一副空壳子。路上我们还获见骑自行车的西格丽德·格尔茨,我向她道贺,因为她家是少数仍屹立不摇的房子之一,但她表示一枚燃烧弹击中她在顶楼的卧室,烧毁了她所有的衣服。她已搬到朋友在格林瓦尔德的家中——我还记得她有几件好漂亮的毛皮大衣!稍后我们被一位救火员拦下,要求我们载一位带着许多包袱的女士去夏洛滕堡车站。我们照做,因此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抵达托尼的公寓。我们当场就吃了不少生蚝,用白兰地冲下肚去。以前我从不知道生蚝这么难打开,手被划破好几道伤口。剩下的我们带回去给玛莉亚,还带了些葡萄酒,开了一场流水席。很多人陆续来到,盛宴一直持续到深夜,许多人的拇指都划破了,原来没人是开蚝专家。
第一次空袭后,隔天早晨我抽空到附近一家小店去试戴一顶帽子,虽然附近房屋全在燃烧,我却十分渴望拥有那顶帽子。今天我决定去那家店按铃——奇迹中的奇迹!——居然有位面带微笑的女售货员出来开门:“殿下可以试戴看看!”我试了,可惜身上穿着脏兮兮的便裤,很难判定效果。托尼和罗玛莉接着载我去艾伯特家,等到下午4点,一辆卡车终于在门口出现。车上载了很多城外瑞典侨民的家具和大皮箱,但公使特准我们搭这辆车。出了柏林城界后,司机会让我们在最近的火车站下车,然后我们得自己想办法搭上南向火车。艾伯特太太爬上前座,坐在两位戴钢盔的瑞典驾驶员旁边,其他人——父亲、安德罗尼科夫公爵、艾琳·艾伯特和我——则钻进后车厢坐在行李上,周围堆满格子花呢的皮箱和篮子,我的新帽子则装在一个大纸袋里——只缺少一只民俗故事里的金丝雀!另一位瑞典人挤进后车厢后,外面的人把油布扣紧,我们立刻置身一片漆黑中,开始上路。
因为啥也看不见,所以我们并不知道车子往哪个方向开。在路况颇糟的路上颠簸一个小时后,抵达距离柏林63千米、一个名叫托伊皮茨的小村庄;司机请我们下车。
因为我们身上都戴着“轰炸灾民”的牌子,再加上司机介绍,当地整洁的小客栈以为我们是瑞典人,同意让我们留宿过夜。大家先在酒吧里集合等待房间准备好,行李堆放四周。主人请我们喝真正的茶,然后大伙儿吃离开之前就准备好的鲔鱼三明治,配上用大酒瓶装的香槟。这顿“晚餐”吃到一半,空袭警报突然响起——由客栈主人的儿子在后院里吹一种喇叭!老实说,我们很想跳上床去睡觉,可是当地人显然把空袭看得很严重,很不以为然地斜睨我们,我们只好待在原地。其实他们可能是对的,此地毕竟离柏林不远,而且根据托尼·绍尔马的经验,就连偏僻的乡村也不见得安全。高射炮很快开始发射,接着是机群飞过头顶、再熟悉不过的轰隆声响。艾伯特太太选在炮声特别密集的时刻,突然用浓重的美国腔说:“至少我们可以为一件事感到自豪……我们都亲眼目击了现代史上最大的灾难!”这句话似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