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走向破产(第7/8页)
霍亨索伦家族和王室非常担忧小威廉的畸形。畸形对他母亲来说是噩梦。公主为生产出这样一个有缺陷的王位继承人而烦恼。她生小威廉时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生孩子给她带来无法掩饰的恐惧。在给远在英格兰的母亲写信时,她写道:“如果这孩子没有畸形,应该是一个漂亮的孩子。”也许是无意,但她确实在小威廉的体内植入他不应该承担的罪状。霍亨索伦家族的核心小圈子印证了这个说法。小威廉的一位伟大的叔叔严厉地说:“只有一只胳膊的人不应该是普鲁士国王。”
小威廉的母亲拼命想把他培养成为一个正常人。他接受了几年的治疗,这些治疗的用意是好的,但几乎与折磨没有区别。他那松弛的左臂经常要与一只刚被杀死的野兔子的尸体绑在一起,以便能吸收野兔子的温暖之气。为了刺激肌肉生长,他需要接受电击。他每天要被绑在柱子上使头部直立一小时,以便能克服变得僵硬的肌肉和腱。最终,他脖子上的腱被切割下来,借以修正畸形的姿态和脸部表情。
小威廉不能骑马,这是霍亨索伦王朝的继承人难以想象的缺陷。所以,他被迫骑马,摔下来,再骑,再摔,他即使哭泣也无济于事。经历了几周的苦恼和羞辱后,他终于成了一名技巧高、自信心强的骑手,他在整个统治时期都维持这样的骑术。对一个小男孩来说,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但没有人表扬他。他的早期教育都被置于铁一般的纪律之下:他的教育被委托给督促人海泽·欣茨佩特(Herr Hinzpeter),此人待人冷淡、疏远,他非常喜欢斯巴达人的强化训练方法,而且相信赞扬声只能使人堕落。所以,小威廉渴望受到赞扬,希望听到别人说他符合标准,但他一直都没有受到过这样的表扬。然而,他在渴望赞扬之中养成了另一种掩饰自卑的习惯,当有别人不赞扬他时,他或者装作有自信的样子,或者用愤怒反击。
弗洛伊德学派的人会争辩说小威廉肯定要反抗他的母亲,反抗母亲的焦虑,反抗母亲想把他塑造成她父亲的努力,因为他需要获得建立自己身份的机会(她总是对他的学习成绩不满)。毫无疑问,他反抗母亲了。当他逐渐长大成人,他与父母分裂了,走向一条令父母吃惊的道路:他朝着自己的爷爷德意志皇帝走去,朝着俾斯麦走去,朝着反动的容克贵族的价值观走去,朝着他远在英格兰的外祖母说的“可怕的普鲁士傲慢和野心”走去。当他接受一个德军精英团的委任时,他说自己找到了真正的家。他娶了一个根本不像他母亲的德国女孩为妻,这位妻子沉闷,从来不发问,很快就为他生了六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他对儿子们不感兴趣,异常溺爱那个女儿。他的爷爷却越来越赞同他的举动,开始派遣他从事外交任务,这些外交任务本应该是给予他父亲的,他的父亲因此而感到冤屈,家庭分裂为两个不同的阵营。
1888年,所有这些历史因素汇集起来锻造出一个独特的男人——威廉的爷爷和患癌症的父亲都死去了的时候,他在27岁时成为欧洲大陆上最强大国家的主人、至高无上的大军阀。威廉二世,年轻好胜,有强烈的自我扩张欲,常暴露出难以掩盖的不安全感。他的这些特点与他统治初期时的德国有许多共同之处,这就是为什么德国人在看到年轻的皇帝穿着辉煌的军服进行戏剧性的自我展示的时候阿谀奉承他的原因。他非常着迷于新闻界对他的关注程度,从这个角度看,他是一个早期的现代的公众形象,算是一个较早的有能力对付具有相当不确定性的公共关系的成功实践者。然而,他不能长期维持自己的地位。威廉的心理素质太脆弱,难以维持需要长期艰苦努力创造出来的形象和特征。为了证明自己是世界的主人,他在继位两年后将极有势力的俾斯麦撤职。他不断干预他无知识也无技巧进行管理的国内事务和外交事务。“皇帝是一个气球,”俾斯麦曾说,“如果你不抓牢系着他的绳索,他就会飞到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去。”威廉不能容忍手下人不阿谀奉承,俾斯麦被赶走后,没有人再握有那条绳索,于是威廉很快失去控制。在大战前的10年和平期中,不断有丑闻和奇异的政治、外交挫败发生。他曾遭遇过几次精神崩溃,第一次非常有趣,他因自己的一个亲密朋友暴露出同性恋丑闻而陷入精神崩溃。每次精神崩溃都要比上一次更沮丧、更空虚、更夸张,更不像一个真正的统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