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尼韦勒的进攻(第7/9页)
英国和英国军队似乎很有福气。
但是,那福气马上就要消失了。
背景:战争和诗歌
人们常说,历史剧变改变一切。这句话对第一次世界大战来说是千真万确的。大战确实改变了一切:不仅改变了国家的命运,也永久地改变了人们看待世界、看待自己的方式。大战就像是一个黑洞,使得大战后的世界与大战前的世界隔离开来。
塞缪尔·海因斯(Samuel Hynes)在他杰出的研究著作《幻想中的战争》中写道:“1914年至1918年间的事件给现代英国历史带来最重要、非常广泛的文化变异。”为了理解这种变异的本质,只需要观察战争期间的文学,观察文学如何奇异地停止,接着好像死去一般,然后又重新开始,文学的新起点此时已经出现在一个完全不同的新平面上。这种文化现象不仅在英国如此,在其他国家也同样发生着。
战争开始后,人们的写作欲望随之爆发。那个时代没有广播和电视,诗歌对数百万计的人来说非常重要,在1914年8月期间,每家报纸每天都能收到数百首诗歌投稿。这些诗歌大都出自非职业作者之手,但主题都非常高尚:伟大的十字军出征、伟大的理想、战死的勇士的英雄主义。如果诗歌作者提交的作品没有表现出战争的高尚之处,报社的编辑几乎没有任何兴趣刊登,这种情况在奥地利、英国、法国、德国、俄国都一样。
许多文学界的名人参与到为战争而写作之中,其中英国作家有:詹姆士·巴里(James Barrie)、阿诺德·本涅特班尼特(Arnold Bennett)、罗伯特·布里季(Robert Bridges)、吉尔伯特·基思·切斯特顿(G. K. Chesterton)、亚瑟·柯南道尔(Arthur Conan Doyle)、约翰·高尔斯华绥(John Galsworthy)、亨利·莱特·哈葛德(H. Rider Haggard)、托马斯·哈代(Thomas Hardy)、约翰·梅斯菲尔(John Masefield)、亚瑟·皮尼洛(Arthur Pinero)、赫伯特·乔治·威尔斯(H. G. Wells)。阿斯奎斯政府邀请这些作家用笔告诉整个国家为什么要打仗,以及为什么要光荣地拥抱面前的死亡。协约国报纸上有关德国兵在比利时暴行的文章刺痛了德国的作家、艺术家、知识分子,他们一起签名发表了祖国正义理想宣言。有100多位著名人物签字的宣言上写着:致文明世界。托马斯·曼恩(Thomas Mann),这位未来的诺贝尔奖得主也在这群兴高采烈的作家中,他写道:“这是一次净化运动,是一次解放,它给我们以巨大的希望。德意志的灵魂,本质上就是与和平主义的文明理念相对立的。看看今天社会的腐败,难道和平不就是其中原因之一吗?”
在这充满了爱国情绪的语言洪流中出现了一些侧流。小说家亨利·詹姆士(Henry James)从大战开始就表现出绝望的情绪,他是美国人,把英国看作自己的家。大战还没结束,他就死了。死前,他加入了英国籍。他称大战为“血腥的黑色深渊”。他认为大战让一切失去意义,他所热爱的欧洲和欧洲文明将毁灭于这场战争,他自己的作品也将在战争中毁灭。与亨利·詹姆士相对立的是像曼恩那样的作家,这些作家把战争写成一种上帝的赐予,是一种能烧掉衰败文化中腐烂部分的净化之火。
年轻的鲁珀特·布鲁克(Rupert Brooke)把战争看作英勇的、美丽的、有净化力的。他陷入对战死沙场的沉思之中,发现那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如果我战死了,请你这样记住我:
外国旷野的偏僻角落
是我永恒的英格兰。那里
富饶的泥土下掩埋一粒更富饶的尘埃;
那尘埃生长在英格兰,英格兰给了他灵感,
一生只有一次把鲜花送给漫步中的爱人,
他有英格兰的身体,呼吸着英国的空气,
家乡的河水冲洗着他,祖国的阳光赐予他幸福。
他那颗心在思考,所有邪恶都逃窜,
在那永恒的思维中,他守恒着
英格兰给予的感情;
爱人的音容笑貌;梦想着和她在一起的幸福时光;
知心朋友的大笑;在英国的天空下,
人们的温存和内心安宁。
这样的艺术实在是有点儿甜蜜过度,但是英国读者在1914年都跟莎士比亚一样。布鲁克写完这首诗几个月后死了。他是在加里波利兵舰上被带着传染性疾病的蚊子叮咬患血液中毒症后死亡。他的“外国旷野的偏僻角落”是爱琴海上的斯科勒斯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