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穿过深不见底的泥泞(第8/10页)
“这家伙会要了我的命!”我呻吟着,由于马匹的颠簸,我在马背上左摇右晃,这句话听起来结结巴巴。我左右晃动着,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放在一架老旧的独轮小推车上的一捆衣服。我坐在马匹的脊柱骨上,感受着这个混球造成的每一次颠簸。
“天哪,奥托!我情愿下马步行,哪怕是靠这双烂脚!”我结结巴巴地朝着他叫道。
走在我前面的奥托转过身来,突然,他紧紧地贴着马脖子趴下了身子。“俄国人!”他叫道,接着,步枪的齐射声从房屋间发出,子弹从我们耳边呼啸而过。
我那匹马轻轻一跃,伸展开四腿飞奔起来,我把前胸贴在它的脖子上,紧紧地攥住马鬃。我们轻而易举地超过了奥托,他的那匹马也开始驰骋起来。
突然间,我发觉骑马很对我的胃口。我觉得自己就像是在一个摇篮里,并愉快地注意到,我们与敌人弹雨之间的距离正在迅速加大。两匹马穿过了村内的最后一座屋子,在辽阔的草原上驰骋起来。随后,我那匹冲在前面的马突然停了下来,重重地打着响鼻,吐沫星飞到了我的脸上。
我转身观望时,奥托的马也飞驰而至。马鬃在风中飘摆着,戴着毛皮帽子的奥托看上去就像是个进攻中的哥萨克骑兵。他在我身旁停下。尽管此刻天色尚亮,但我们已经看不见身后的村落。
我的马迈着碎步慢跑着,我再一次颠簸起来,就像一捆破布。后来,我们又来到了一座村子,我的马停了下来,决定不再向前。奥托的马也停了下来,两匹马轻蔑地看着我们。
“我们必须下马了,”奥托说道,“它们闹情绪了。以前我曾见过这种情况—矮种马的脾气难说得很。”“那好,我们步行吧,让它们消消火再说,也让它们舒展一下四肢,”我说道,很高兴能翻身下马。我身上的每一块骨头都疼,屁股也同样如此。不过,真要感谢在村里得到的食物和睡眠,我的脚得以稍稍恢复,现在走起路来已经不再那么疼痛难忍。
靠近村子时,奥托用望远镜看见村里有好多俄国人,于是,我们不得不通过一条峡谷避开这个村落。就在我们几乎要绕过村子时,枪声再次从身后和侧面响起。我们俩飞快地爬上马背,好在它们此刻已经消了火,正想驰骋一番。两匹马飞奔起来,仿佛有魔鬼在身后追赶它们那样。等我们到达了一条宽阔的泥土路,它们才放松下来,转为小步的慢跑,看上去,这条泥路被许多后撤中的德军部队使用过。
我们穿过泥泞和冻得硬邦邦的草原继续向西。频繁的大雨和刺骨的寒风把我们冻得够呛。一路上,我们给两匹马喂水喂料,可它们不仅不感谢我们,还总是发脾气。它们经常会停步不前,静静地站着,我们没有丝毫办法能哄骗它们继续前进。甚至我们用奥托冲锋枪里仅剩的几发子弹开了几枪吓唬它们,它们也不为所动。它们清楚地知道开枪的是谁—是我们,而不是敌人。我们友善地拍拍它们的头,可它们却毫不领情,甚至想咬我们。它们对我们的善意毫无反应,真是两个好斗的小坏蛋,我们估计它们以前曾受过严厉的对待。每当我狠狠地骂它时,我那匹马总是用它淡黄色的眼睛盯着我,我总觉得它在笑。
直到我们找了些旧毯子盖在它们瘦骨嶙峋的脊柱骨上后,它们才变得容易相处了些,允许我们骑着它们往前走了一段—但很快,它们再次决定停下,又玩起了停步不前的老把戏。我们完全由着这两个长着粗毛的小混蛋的性子来,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很感激它们驮着我们走了好几天(尽管我时常会想起我那倒了大霉的屁股)。
在远离因古尔,靠近叶拉涅茨的某处,我们骑马的日子结束了。一天,我们在附近寻找可供住宿的房屋,两匹马被拴在树上,它们忽然就消失不见了。由于没有绳索被暴力扯断的迹象,所以我们清楚地知道,它们被偷走了,连同盖在它们身上的毛毯,被其他士兵盗走了。
此刻是三月中旬,正是泥泞最猖獗的季节。此时,我们再次加入到后撤的德军大潮中。我们只在敌人追赶得太过靠近时才实施抵抗。上级总想把这些士气低落的士兵组成作战部队,但随着短暂的抵抗的结束,拼凑起来的部队也随即自行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