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战争的内在联系(第5/7页)

这样一来,在政府脱离民众并将自己当成国家之际,战争便变成了单纯由政府依靠国库内的金钱和本国的、邻国的无业游民所从事的事业。于是,各国政府所能运用的手段受到了限制,其规模和持续时间都有了限度,这种限度是双方都可以估算出来的。

也因为有了这样的限度,战争中最危险的因素便消失殆尽。也就是说,趋向极端的趋势和与此有关联的系列难以估计的可能性就不存在了。

人们大致可以知道敌国拥有多少财富、信用贷款,大体知道敌国的军队数量,而在战争开始时,这些东西无法大量增加。大体知道敌国拥有多么强大的实力,才能保证自己不至于遭遇彻底的毁灭,同时也能让自己意识到己方力量的有限,然后选择恰当的目标:既不至于遭遇毁灭性的打击,自己也不去追求极端的目标。

在这样的情况下,战争的必然性便失去了效用,人们不会寻求极端,只有勇气和荣誉心还可能促使人们追求极端,不过它们会在国家关系中遭到力量强大的阻力。

所以,君主、统帅都只能谨慎地对待战争工具。如果军队被击垮,那么他们便无法组建新的军队,而且除了这支部队之外,他们将一无所有。这就要求他们三思而后行。

只有在时机对己方非常有利的情况下,才可以使用这种需要付出高昂代价的手段,而统帅的高超艺术便表现在善于创造这样一种极为有利的时机。在这样的时机尚未出现时,人们似乎无事可做,统帅没有理由采取行动,一切力量似乎都是静止的,就连进攻方最初的动机也被谨慎与踌躇湮没。

这样一来,战争实际上变成真正的纸牌游戏,洗牌的是时间和偶然性。从战争意义的角度上看,战争不过是一种比较强硬的外交,一种比较有力的谋求谈判的方式,而会战与围攻是较为重要的外交文书。就算是非常富有荣誉感的人,他的目标也只是谋取适当的利益,充当缔结和约的资本。

我们在前面说过,战争具备这种有限的、规模较小的形态的原因在于它所依靠的基础窄小。像古斯塔夫·阿道夫、查理十二与腓特烈大帝这样卓越的统帅和国王,统率着骁勇善战的部队却不得不满足于取得普通的战果,都是由于欧洲存在着政治均势所造成的。

以往的欧洲存在着诸多小国,它们之间彼此相互联系,距离近,接触多,并存在着亲戚关系和个人友谊,这一切都是可以阻止个别国家迅速强大起来的因素。

现在,国家变大了,国与国之间的距离变远了,这一点便转由各国外交事务的更大发展来实现了。政治利害关系、引力和斥力已经形成了一个极为微妙的体系,以至于如果没有所有国家的政府参与,欧洲战场将一片寂静。

所以,新时代的伟大统帅和国王,除了手持一把利剑外,还得拿起一支好笔。但就算是这样,他在征服别国方面依旧难有大的进展。

在17世纪,尽管路易十四企图破坏欧洲的均势局面,并无需担心对他的普遍的敌对情绪,但是他采取战争的方式依旧是传统的方式。这是因为,虽然他的军队是欧洲最强大、最富有的军队,但从其性质上说,它跟其他王国的军队没有区别。

在鞑靼人时代、共和国时代,甚至于在中世纪,对敌国进行掠夺和破坏这种战争方式发挥过巨大的作用。不过,在现在,它已经与时代精神脱节。人们完全有理由将它当成是无益的和野蛮的行为,因为这种行为极易遭到报复,而且它所打击的是敌国的民众,而非帝国政府。所以,它并不起作用,它只会造成民族的文化水平永远处于落后状态。

所以,从战争的手段和其目标上看,战争都越来越局限于军队本身。军队及其要塞和阵地变成了国中国,而战争要素在其中慢慢地消失了。对此,整个欧洲手舞足蹈,并认为这是智力进一步发展的必然结果。

虽然这种看法是错误的,但是对各国人民来说,这种变化却发挥着良好的作用。不过,我们不能否认,这种变化让战争更加成为政府的事情,而与民众则越来越疏远。

在这个时期,进攻方的战争计划往往局限于攻占敌国的某个地区,防御方的战争计划则通常是阻止进攻方达到这样的目的。具体到战争中,各个战局计划基本上是围绕攻占敌人的某个要塞,或者是阻止敌人攻占某个要塞展开。至于会战,只有双方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认为会战无法避免,他们才会寻求会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