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玉碎还是散花(第4/20页)

小松原吃过了无数苦头,所以行事变得比《西游记》里的沙僧还小心;荻洲初来乍到,一样苦处没尝过,就愣把自己当成了刀枪不入的石猴子。

官大一级压死人,明知道荻洲的决策相当不实事求是,小松原也只有执行的份儿。

全线反击可以,但是部队呢?没有出处。这让小松原伤透了脑筋,他只能从正在进行战斗的阵地上抽调。

原有内线反击计划随之取消,第二十六联队的两个中队被拆开来,分别去各个阵地进行掩护,以便使被列入反击兵团的部队能够抽身而出,就连驻守于744高地的第七十一联队,也被要求加入反击,因为荻洲选定的反击突破口,正在南翼。

除了反击兵团,就是固守部队,其中包括据守北翼的搜索队、位于中央的山县联队,本来还应包括一支伪军部队,但正是他们,又在关键时候朝“皇军”的胸口猛捅了一刀。

这支伪军是伪满洲国军独立第一旅,因旅长为石兰斌,所以代号为“石兰部队”。

“满洲国”军队分为兴安军和伪满洲国军,前者是蒙古族部队,后者是汉人部队。七七事变后,曾屡次发生伪满洲国士兵刺杀日本军官事件,那些派驻伪满洲国军的日本顾问们人心惶惶,都说:“满军太糟糕了,既不能作战,又不能信任,不过起个仪仗队的作用罢了。”

关东军本来没打算在诺蒙坎使用“仪仗队”,只是前方兵员吃紧,兴安师又掉了链子,不得已才让石兰部队顶了兴安师的缺,调到侧翼来进行掩护。

就在8月20日夜间,苏军举行大反攻之时,石兰部队的步兵第十四团突然哗变。

无论溃散还是哗变,都不是毫无预兆的。日本人认为汉人“狡猾”,蒙古人“淳朴”,但兴安军中的蒙古族官兵其实早就不那么“淳朴”了。

不同于那个惹事的二杆子贡布扎布,大部分蒙古族官兵都认为自己与外蒙古人属于同一民族,没必要刀兵相见。据说在去前线途中,部分蒙古族士兵趁日本军官不在,偷偷交谈,曾说道:“如果碰上外蒙古兵,喊一声‘我是蒙古人’,对方是不会难为你的,外蒙古人怎么会把枪口对准自己人呢?”当时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

一些蒙古族军官私底下也彼此告诫:“战场上对日本人要谨慎,不要为他们卖命,别忘了我们都是圣祖成吉思汗的后代!”

石兰部队是另外一种情况。旅长石兰斌原为东北抗日名将马占山的部下,这个旅的下级军官和士兵也多为东北军旧部,曾参加过著名的江桥抗战,后来因抗战失利,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随石兰斌投降了日军。

成为伪满洲国军之后,中上级职位全被日本军官所把持,士兵们饱受歧视和不平等对待,早就心怀怨气。看到时机成熟,步兵第十四团便率先揭竿而起,拿日本军官做了“血祭”,然后全体投向苏军。

受其影响,石兰部队整连整营地加以效仿,这个旅很快就名存实亡了,光杆旅长石兰斌本人落荒而逃,最后被气恼不已的关东军送上了军事法庭。

屋漏偏逢连夜雨,石兰部队哗变事件使已经捉襟见肘的日军防线更加不堪,但丝毫没能改变荻洲那没一点来由的自信,他仍然在让人埋头编制反击计划,全不管形势已经发展到了多么严重的程度,要紧的不是如何反击,而是如何解困。

1939年8月21日,苏军发起大反攻的第二天,从南北两翼到中央阵地,日军各阵地都被初步分割包围起来。相对于两翼,中央阵地的日子要略微好过一些,因为苏军中央集群采取的是缓步推进方式。

不过也就只是好上一点。

炮火一停,2号阵地的指挥官发下信纸,传来命令:写遗书。松本一口予以拒绝:“遗书我早就写好了,没必要再写。”

不过当他看清战场状况时,忽然意识到,也许是该再写一遍遗书——苏军已经穿插到2号阵地后方,他们的后路被掐断了。

2号阵地的阵前阵后,全都是苏军。开始见到尘土滚滚,显示对方正在进行大部队调动,接着声音距离2号阵地越来越近,隐隐约约能听到呼喊声,到最后,苏军士兵甚至可以大声吆喝着在阵地周围来来去去,而日军除了干瞪眼,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