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11/13页)

“是四天没有沾过一滴水了。”成天沙哑着说:“我也许不配拥有它,如果它明天再不饮水,我……我将把它放回草原。”

马格似被成天的话给惊住,半晌没有说话。成天的情绪有些反常,他发现那匹马的绝食对成天的打击很大,因为那种反抗你几乎没有任何办法,那匹野马竟用自己的生命来呼唤自由。而成天能够做出那样的决定,也出乎他的意料。他急促地说:“那马不能放,你放掉它,我怀疑它会在屈辱中死去的。那匹马好象比人的自尊还要可怕。”

他顿了一下,看着那匹马,自语地说;“我听一个牧人说过,野马好象有着一种特别怪异的习惯。它只喝自己喝惯了的水,并且坚持吃自己喜欢的草。牧人们一般在抓到一匹马时,前几天都会带着野马去找它喝惯了的水,然后再慢慢地让野马吃草,直到使它习惯新的环境。”

“你是说先要给那匹马喝那湖中的水?”成天急促地问。“那个牧人是谁?”

“萨日娜的奶奶。她那天走的时候说的,我……忘了,没有来得及告诉你。”马格故意淡淡地说。成天的脸上好象一下子恢复了血色,他转身对马格说:“你去萨日娜家,去把老额吉请来,就说这匹野马需要她。”

“现在?”

“对,就是现在。”

二十七、兰骑兵

萨日娜的奶奶是在傍晚的时候赶来的,老额吉看着那匹野马,半晌不语,好象沉浸在一种温暖的意境中。夕阳的光线在草原上四散着,远处飘渺起了一道道的炊烟,正是草原上最温情的时刻。老额吉的眼中有着一缕慈爱的光,她好象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似的,双手拄在栏杆上,那匹马在她的注视下不安地来回走动着,那双眼睛里好象溢着种深深的委屈。成天被那匹野马的眼睛给惊住了,他发现马总是容易走进人的内心,好象人与马的情感只有一寸,可那一寸的距离该有多远呵?老额吉忽然用手示意他们退下,退出那匹马的感觉范围。

成天带着种不安退下去了,他们走到很远了,成天才发现马格与萨日娜还跟在他的后面,俩人的脚步都有些沉重,萨日娜的脸上很宁静,好象一下子失去了过去的欢乐。而马格一直就用沉默来表达着他的感觉。这家伙沉默下来的时候,可能是内心的战斗最激烈之时。成天感到了种尴尬,他停下来,有些勉强地对萨日娜笑笑,用手指着马格说:“你带萨日娜去吃饭,安排她住下来……”

马格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半天才有些结巴地说:“我……我去吗?”看到成天肯定地点点头,他的脸上掠过一丝喜悦,转身向前走了。走到很远的黑暗中,成天看到俩个人的手拉在了一起。他叹息着摇摇头,他想,过了这一阵,必须要让马格离萨日娜远些了,必须。他在黑暗中稳定了一下情绪,心中被强烈的好奇吸引着,他不知道老人会用什么样的方法去接近那匹野马。这个念头在他的心里强烈地徘徊着,他想了下,悄悄地从夜色中,转到了马棚的另一头。

马棚的右侧是一大堆的牧草,他就藏在那里。月亮开始升起来了,今天的月亮好象悬得很低,地上蒙着层霜样的白光。他听见前面传来一阵低低的说话声,那声音呢喃着,只是一种象说话的声音,而听不清说了些什么。成天顺着那声音看过去,老人已经站在了栏杆内,那匹野马安静地站在那里,老人坐在月光中的草地上,好象是在对着自己的孩子说话。野马不时地打着响亮的喷鼻。它的头不时地向着老人的方向嗅着,老人亲切地看着那匹马,那马忽然仰天发出一声嘶鸣,那声嘶鸣带着种深深的伤感,连成天也感到了一种震荡。老人就那样坐在那里不住地低声说着什么,而那马一直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只是它的安静让成天有些吃惊。那匹马好象一直在倾听着老人的声音。过了许久,老人慢慢地站起身来,走出栏杆。那匹野马看着老人走远的背影,忽然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那声音在夜色中的草原上传出了很远,拴在另一边的军马们随声附和起来,一时间,马的嘶鸣声响彻了草原。

成天从那声音中听出无数种感受。他呆愣地看着老人,老人瘦小的身子在月亮下慢慢地走着,她好象根本就没有听到那声嘶鸣似的,或者那声嘶鸣对她来说,根本就不重要。成天等待老人过来,用手扶持着她的身子。老人似早就料到他会在那里等待她。她挥挥手,说:“野马还认生,它不习惯这种生活。它太需要同类来安慰它了,那匹红马是不是它的伴儿,待会你把那匹红马放进去,到天亮时再把那匹红马给赶出去,每隔一天一次,那匹红马进去时,把水与当天打回来的新草给放到马棚里,野马吃食与红马交欢时,不要让人去观看,让那马永远感到象在草原上时一样自由,尤其是你,不要在野马的面前出现,那匹马很害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