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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沉的夜色像棺木似的罩在镇子上,原本好好的茶庄好像突然间变成了地狱,所有人都只有出的气儿,没了进的气儿。

黑沉沉的大崖山静得出奇。张六佬在丛林里躲了很久,确定没人追来之后,才深一脚、浅一脚地从林子里出来,打算回肉铺去。可他刚要进镇子,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乍眼看去,只见人影晃动,便慌忙躲了起来。

“大当家,这卢老板的女儿可真够水灵的,要不今晚上回去就入洞房?”

“哎,急什么,煮熟的鸭子还怕飞了不成?黑爷我要让这美人坯子心甘情愿做大崖山上的压寨夫人。”

“对对对,心甘情愿才好,心甘情愿才好,不是有句话叫‘强扭的瓜不甜’嘛,大当家这是要明媒正娶卢家大小姐呀。”

“大当家要大摆筵席,我们就喝他个三天三夜……”

“刚才咋没一刀砍下老家伙的脑袋?让他去阎罗王那儿做个无头鬼也好。”这番话引起众人哄堂大笑。

卢玉莲被绑住双手,耳边充盈着山匪的淫笑声,想死的心都有了。

张六佬待人声远去之后,细细回味刚才所闻,继而恍然大悟,一拍脑袋:“糟糕,看来卢家是遭匪了。”

卢次伦和他的泰和合茶庄在南北镇可是远近闻名,张六佬得知卢家遭土匪洗劫,还被抢走了女儿,当即感觉身上的伤好了大半,提起精神便往卢家跑。

此时的泰和合茶庄满目狼藉,院内还隐约传出啼哭之声。张六佬正好奇地躲在门外偷听,突然院门大开,然后他便被一只大手提了进去,扔在地上。他还没回过神,便被一把大刀架住了脖子,一个声音喝问道:“鬼鬼祟祟的,什么人?”

“别、别亮家伙,路过,刚巧路过的,我是好人……”张六佬求饶过后,那人手上一紧,又问:“大半夜在门外鬼鬼祟祟,说,到底什么人?不老实的话我一刀砍了你。”

“兴许是刚才那伙土匪留下来的探子,砍了再说。”又一个声音喊道。张六佬后悔不迭,没想到从狼窝窜到了虎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但为了活命,他只好老实交代:“别杀我,我是镇上肉铺的张六佬,杀猪的,刚巧从赌坊出来,在镇头撞到了土匪,听说卢家被抢,一时好奇心强才顺道过来瞅瞅。几位爷,求求你们,你们就放了我吧,以后要想吃肉了直接去我那儿……”

“不对,这小子满嘴里跑枪子儿,滑溜溜的,八成没说实话。你看他脸上都是血,对了,一定就是山匪的探子……明儿一早交镇上处理,看他老实不老实。”

张六佬还想辩解,却被人推搡着扔进了黑屋子,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他大喊大叫,但无人应答,只好坐在墙角唉声叹气,想想自己折腾了大半宿,到头来还是把自个儿给折腾了进来,又只叹命苦。

翌日一早,还在迷糊的张六佬突然听见一声巨响,睁眼一看,只见一男子凶神恶煞地站在门口。男子冲过来踢了他一脚,又抓住他恶狠狠地骂道:“快说,你到底是什么人?”男子叫陈十三,也是庄里的人。

昏昏沉沉的张六佬一时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便被打了两个耳光。但这两个耳光把他给打清醒了,他想起自己所处之地,连忙据理辩解道:“我叫张六佬,真是镇子里卖肉的,你们要不信,可以去找街坊邻居打听打听。”

“卖肉的?一个卖肉的大半夜的不歇息,咋还会在茶庄外鬼鬼祟祟?信不信我让人把你身上的肉割下来喂狗。”陈十三像只发怒的狮子,“来人,把这小子给我押出去吊起来,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嘴硬。”

张六佬被吊起来后又挨了几皮鞭,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任凭他鬼哭狼嚎也无济于事。他当即狠下心骂道:“我还以为姓卢的是什么大人物,没想到却是好坏不分、不辨是非的主儿,被匪人抢了女儿便拿我这种平头小老百姓发泄,算什么本事?有种就放六爷下来,六爷跟你们没完……”

卢次伦听了这番话,终于从房里出来,一夜之间,他衰老了许多,头发白了大半,憔悴万分。他看着张六佬,无力地问:“十三,这人怎么回事呀?”

“叔,这人昨晚在外面鬼鬼祟祟地偷听,我怀疑他是土匪的探子。”这个叫陈十三的是卢次伦的远房亲戚,不久前刚从广东过来投奔他,昨晚刚好去鹤峰县城送茶了,今早一回来知晓昨晚发生之事,便对张六佬大动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