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5/10页)

郑心清没出国时,随父亲进过几次暗室,没什么兴趣,也没什么印象,只觉得这里金光闪闪,有股发霉的味道。这次回国,还是第一次进来,除了感觉有点空荡,更多的她也理会不到。

郑廷贵眼前挂着一幅字画,是八大山人画的花鸟。清初有四大花僧,即:渐江、髡残、八大山人、石涛,皆明末遗民,因不甘臣服于新朝,志不可遂,循人空门,借助诗文书画,抒写身世之感。四人的墨宝、字画,家中都有收藏,郑廷贵是一窍不通,记得阿玛说过,这个八大山人是四僧中最有名的,画也是最珍贵,刚好家中有两幅,前不久,他选了一幅已献给皇上。

郑心清上前细看了看,半晌也只念出八大山人的名

郑廷贵:“闺女,你懂画吗?”

郑心清:“这种画我看不明白,要是油画,我还敢评价评价。”

郑廷贵这么问是有原因,他知道次郎喜欢作画,女儿常跟他在一起,耳濡目染,或许能长点见识。前两个月,女儿在院里选间房给次郎作画室,每当次郎作画,女儿便陪伴在身边,有一次,他偶尔路过画室,看见次郎专注地坐在画架前,女儿专注地坐在旁边,这作画的人要有耐性,女儿似乎比作画的人还有耐性。依郑廷贵本意,他不愿意次郎在大院弄这个画室,担心出出入入,与女儿同在一室,闹出闲话,后听女儿说,次郎怕父亲知道他作画,不得已才这么做。想女儿在日本四年,住在酒井家,次郎照顾有佳,他也就默认了。

郑心清:“次郎懂得画,哪天你不妨与他探讨一下,对了,他说八大山人的画不错,嘿嘿,他还以为八大山人是日本名字呢!”

“你呀,对祖上留下的东西一点都不往心里去呀,你不会告诉他,这八大山人的真名叫朱耷,八大山人是他的号……”郑廷贵说到这儿,想到什么,猛地打个冷战,睁大眼睛,看着女儿问:“你……你刚才说啥,你说次郎看过八大山人的画?”

郑心清不在意地:“是呀,他没看过,能说吗,阿玛,你……你咋的了?”

郑廷贵:“他……他在哪儿看到的,我问你呢,他在哪儿看到的?”

郑心清:“阿玛,你……你老这是怎么的了,我……我可没把他领到这儿来,再说了,我就是领来,也打不开门啊!”

郑廷贵:“哎呀,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咋能看到八大山人的……”

郑心清想了想:“阿玛,你别急,不就是一幅画吗,我……我想起来了,他说在他家,对,是在他们家。”

郑廷贵如遭雷击:“啊,你……你是说在他们家,在他爹哪儿?”

郑心清:“阿玛,人家日本人称呼父亲不叫爹,叫爸爸……”

郑廷贵急得都语无伦次了:“管他叫啥呢,他……他真的在他爹,不,爸爸,在酒井那儿看到的?不……不会吧?”

郑心清肯定地:“是在酒井叔叔那儿看到的,我记得前几天,我们谈起中国画与日本画的比较,他说有一天晚上,他无意间去他父亲的房间,看到酒井叔叔在看一幅山水画,就是咱们说的八大山人的画,酒井叔叔还让次郎帮着鉴赏一下,次郎说那幅画工笔不错,有意境,还以为八大山人是……”

郑廷贵呆若木鸡,他这阵子打不起精神,就是被三次运出去的珍藏闹得,天地良心,真的奉献给皇上,他都得乐昏了头。可是细琢磨起来,他心总在翻腾,几次想找酒井问个清楚,讨个实底,但一见到酒井,旗人的脸面和朋友的情面,拘得他开不了口,倒不是他早已怀疑上酒井,现在听女儿这么一说,他明白了,不是他多疑,而是他不敢怀疑,怕所怀疑的成为事实……

郑心清见父亲神情有些异常,忙附下身:“阿玛,你老没什么事儿吧?”

郑廷贵呓语着:“不……不会是真的,不会的,不会的……”

郑心清摇晃着父亲的肩膀,关心地问:“阿玛,你……你说什么呢,什么不是真的呀?”

郑廷贵听到女儿唤声,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心里还是惶惑地:“闺女,你……你没问问次郎,他……他爸爸那幅画是从哪儿弄到的?”

郑心清:“我没问,问这个干什么啊?”

郑廷贵就是个怕,心想,但愿是巧合,但愿次郎看到不是他献给皇上那幅珍品。八大山人的画,民间也多有流传,酒井购得,这也是正常的。只是女儿说不清次郎看到那幅画的具体名称,这让他心里着急,也免不了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