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5/9页)

熙洽想笑都笑不出来,心想:皇上说话,本是金口玉言,不想也学会开空头支票。

溥仪仰颈向外看了看,而后探过身,小声地:“熙爱卿,千万不要灰心丧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和板垣已谈妥了,以一年为期,如届时不改回帝制,我就不做这个临时执政。”

熙洽惊喜地:“此事当真?板垣能答应吗?”

溥仪微呈得意之色:“他同意了,我想他不会食言吧?”

熙洽犹如打上一针强心剂,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这要是恢复祖制,他这个响当当的皇族,封王还在其次,不是内务大臣,也得是军机大臣。

溥仪也很会笼络人:“这是机密,我只对你一人说了,切不可泄露。”

熙洽受宠若惊地:“皇上放心,臣铭记于心就是了。”

溥仪:“好吧,日后再叙,你跪安吧!”

熙洽恋恋不舍地站起来,又欲跪下,见溥仪摆手,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施礼了。

溥仪:“你也是先皇之后,以后,咱们再见面,这君臣之礼就免了吧!”

熙洽从溥仪的房中走出来,满面红光,刚好碰到已是七十多岁的郑孝胥,他视而不见,挺着头,走了过去。郑孝胥狐疑地看关熙洽的背影,鼻子哼了一声,别看他老气横秋,心眼来得不慢,他想熙洽肯定得到皇上什么旨意,该不会……他想了半晌,也没想明白,听屋内溥仪喊他,慌忙跑了进去。

三月一日,由关东军控制的伪东北行政委员会,发表建国宣言,声称:

“满蒙旧时,本另一国,今以时局之必要,不能不谋自立,应即以三千万民众之意向,即日宣告与中华民国脱离关系,创立满洲国”。

三月八日下午三时,一列火车缓缓驶进长春车站,军乐队奏起欢迎曲,滑稽的是,迎接的是满洲国新执政,奏的却是日本的曲子。火车停下,溥仪在板垣及郑孝胥等人陪同下,走出车厢,月台没有人欢呼万岁,只有关东军司令官本庄繁率领的日本高官,还有“建国元勋”熙洽等人,列队鼓掌。溥仪心中多少有些失落,脸上依然努力做出笑容,仅与本庄繁几个握手,接受问候。当溥仪在本庄繁等人陪同下,走出车站,心情稍微振奋,因为他看到了欢迎的臣民。

郑廷贵与吉林市同来的一些旗人代表,站在欢迎的人群中,他早早就来了,本来心情是无比的激动,可当看到不少人拿着日本膏药旗,他有些不悦。对身边一个清末曾考中秀才的人说:这不是胡来吗?有组织者过来,分发黄色小旗,说这是新满洲国的国旗,郑廷贵没接,他说旗子自带来。组织者诧异地问什么旗子。郑廷贵骄傲地把脖子一扬,拿出黄龙旗。这是他花钱特地赶制出来的。随他来的吉林市旗人,每人一面。组织者也是在旗的满人,好心地劝郑廷贵,这黄龙旗最好别展示出来。郑廷贵问为什么。组织者说怕日本人看到不高兴。郑廷贵说他们是来欢迎旗人的皇上,日本人管得着吗?组织者往周围看了看,忙叮咛郑廷贵小心慎言,慌忙躲开了。

溥仪在众高官簇拥下,走了过来。

郑廷贵这是第一次目睹龙颜,他睁大眼睛,不想眼睛瞪得时间长了,有点发花,他用手使劲揉搓几下,不想一揉,更花了,这时,溥仪已走近了,他连忙放下手,心跳加快,热泪盈眶,他担负着指挥的重任,想控制自己,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嘴咧着,直想哭。眼看溥仪快走过去,身旁的那个秀才拽了他一下,他才想到什么,扑通跪倒,手举着黄龙旗,尽最大气力,最大的嗓门,高喊着:

“草民叩拜皇上……“

溥仪被吓了一跳,当听到有人喊皇上,他站下了,看着随郑廷贵跪下一大片人,他推了推脸上的眼镜,笑了。扭头看到身边本庄繁面色沉暗,他忙收敛起笑容,向前走去。

郑廷贵再抬起头时,远远只看见溥仪登上汽车,前面有呼啸的警车和坐着日本兵的摩托车开道,不一会儿,连汽车声都听不到了。他还跪着,直至有人搀扶他一下,他才懵懵地起来,半晌,他仿佛从梦中醒来,首先自责,刚才见到皇上,看清没看清,另当别论,神情似乎有些失态,指挥的口令喊得似乎也不大响亮,时间掌握得也有失准确,总之他对自己的表现极不满意,好在还有明天的典礼,到时候自己千万……可是他哪里想到,刚才一幕,已被日本特务机关盯上了,回到旅馆,那个分发小旗的组织者和两个身穿便衣的日本人,来到郑廷贵的房间,通知郑廷贵明天不能参加“执政”就职典礼。原因很简单,未听从日本人安排,擅自打起黄龙旗,擅自呼喊皇上。郑廷贵急了,跳起来,说他是八旗子弟,专门为迎驾才来这里的。还反问组织者,见了皇上不恭称皇上,那不是大逆不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