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探讯(第5/9页)

一会儿,电筒一闪一闪地过来了。黄四保带着头,后面还有三个乡公所的兵,一起来到了门口。他们不由分说,一脚把门踢开,涌进了院子里。

四支电筒忽闪忽闪地一齐射进屋里来,照得黄容一阵眼花。一个气势汹汹的乡丁说:“男人家到哪去啦!”说着就乱翻床上的东西。

“在田里看水没回来。”黄容答道。

“放屁!哪有半夜没回来的?明明有人看见他在家。快说在哪里?”

四个乡丁一面吵嚷,一面搜查。连箱子柜子都翻了,却找不到男主人的影子。

“他妈的!没有,走吧!”黄四保说了以后,又回头对黄容说:“限你明天一早,把继生交出来。跑了和尚跑不了寺,还是老实点好。去当兵,还有四百斤安家粮哩,怎么不去?”

黄四保边说边跑了出来。到了院中,他突然站下来说:“你们前面走,我去厕所看看!”

黄容一听,心怦怦地跳得厉害。想不到过了一会,黄四保却从厕所中走出去了。

黄容看他们走远了,就连忙跑到厕所中一看,不见了人。她轻轻地喊了一声,继生却在外面应着。原来黄四保那帮家伙在屋中搜查时,莫继生已悄悄地跳过矮墙,躲到外面去了。两公婆一商量,决定等外面的岗哨撤了以后,马上到山里姐姐家去躲几天。天亮以前,两人就分手了。谁也没有想到,那竟是一次永别啊!

黄容送走了丈夫,回到屋里,想着明天怎么对付村长,翻来覆去,一夜未睡。

东方蒙蒙亮,黄容就起来了。她淘好了米,叫水生看火,自己去看一下昨晚被翻过的箱子,发现两双布鞋不见了,正坐在床上生气,黄四保又同两个乡丁来了。他们一进屋就恶狠狠地问:“莫继生回来了吗?”两个孩子顿时被吓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没有。”黄容应着,走过去哄孩子。

“什么?明明是你叫他走的。走,你替他坐牢去!”

黄容心想:反正我是一个女人家,还有小孩,看你能把我怎么样?于是坐着动也不动。想不到就在这时候,猛地一脚踢在她的腰上,紧接着又是一枪托子砸在背上。那两个阎王似的凶神破口大骂:“打赖死,老子揍死你!”两个孩子见妈妈被打,吓得面色俱白,大声号哭,三个人抱在一起,呼天唤地地痛哭起来。

“走!”那个拿枪的又要动手了。她迫得把狗仔背起,拉着水生,锁起门,跟着他们出去。

当天夜里,黄容被关在乡公所。在乡公所扣押了三天,第四天早上,乡丁们却把她同一批新抓来的壮丁用很长的一条绳子,绑成一串,送到县城里去。

一个面目狰狞的法官,问了她的话。他把桌子一拍:“混蛋!明明是违抗兵役,说什么不知道,限你三天,不把你丈夫找回来,就要判你的罪!”说完,把她交给一个法警带走。

她背着狗仔,抱着水生,跟法警穿过两栋房子,走进一个小小的门口。门内是一条一丈多长、三尺多宽的阴暗而潮湿的过道。再向前走,一拐弯,一个很大的栅门挡住了去路。哗啦,哗啦一阵响,锁打开了,栅门被推开了,水生看看栅门,望望守门的人,惊恐地问:“妈!我们到哪里去?”

“不要讲话!”黄容以哽咽的声音制止着孩子的发问,忍着极度的悲痛,走了进去。

进门向北一拐,就到了走廊下。那一排排的牢房,塞满了犯人。他们一个个伸着头隔着粗大的木栏栅往外看她,她感到多么难过,多么羞愧,因为她自己并没有犯罪啊!为什么与这些人关在一起呢?其实,她哪里知道,这许许多多的人,大都同她一样,以“莫须有”的罪名被关在这惨淡无光的囚房里的。

囚房中传出一股说不出怎样难闻的臭味。那是汗臭、尿骚,以及各个犯人的呼吸所组成的混合气体,冲进鼻子中,不由地叫人恶心。

她被推进了一间女囚房。这里连她只有四个犯人,与大囚房那种拥挤不堪的样子比较起来,好得多了。

她打量了周围一番,然后把狗仔从背上解下来喂奶,一个十七八岁、学生模样的女犯人在帮着她。两个人很快地亲切交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