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探讯(第3/9页)

老头子的背影消失后,黄干更感到应该立即赶到巢山去找黄容,便二话没说,抡起大枪就走出门去。

巢山村的东南角上,远远地就可望见一座草屋,孤零零地立在村口上。这间草屋破烂不堪,木板壁陈旧得已经开始霉坏了,上面积着一层铜钱厚的污垢,它经过雨打日晒,裂着大缝,卷起边儿,很像大旱之后的水浇地。一不小心,碰上了它,就会弄得你满手污黑。当黄干经过草屋的门口时,旁边那个污水坑,轰的一声,飞起了一群苍蝇,他边用手挥赶着,边跑进茅屋里去。

离门口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灶台,灶下正毕毕剥剥地烧着柴火,熊熊的火焰把整个茅屋映得通红。主人背着门,正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切青菜,听见有人进屋,忙把刀放下,转过身来。

她是一个瘦小的女人,脸色黑黄,额上刻着一丝丝的皱纹;身上穿着一身补补缀缀的月白夏衣,下面露出一双干枯了的脚板,脑后编着一个发髻,看上去已是一个小老太婆了。实际上,她是才三十五岁的人。生活的折磨,使她未老先衰。她看见来的是黄干,心里感到一阵热乎,忙招呼着说:“难得你上我家来啊!”她倒茶让座,忙得手脚不停。

她就是出席过省农代会的妇女代表黄容。她妈妈是黄维心的同祖姑母。但,在旧社会时,穷富不认亲,两家很少来往,只是在快要解放时,黄维心才千方百计地把黄容的小儿子狗仔,弄到他家去看牛。当然,这并没有密切他们两家的关系。只是在黄容自省城开会回来后,村上才突然传出了一种谣言,说黄容与地主有勾结,特别是妇女主任苏凤姣讲得最勤,也好像是深恶痛绝似的,一再主张拿黄容在大会上斗。因为冷指导员不同意,在农会干部中又得到了多数人的支持,问题才算不了了之。但,自那以后,黄容就逐步消沉了下来,干部们也与她疏远了。而徐翠到村上后,曾一再和黄干谈起黄容的问题,她不相信黄容真的会与地主有什么勾搭,只是以为,黄维心可能把她作为一个争取的对象。因此,当桂英提出找黄容时,黄干立即同意了。他认为黄容是个受苦受难的妇女,而且一贯为人忠厚老实,即使她不愿合作,起码,也不会与敌人走上一条路去。这种对阶级姐妹的信任,促使他决心与黄容好好谈谈。

两个人坐下才三言两语,就把话转入了正题。黄干向黄容说明了目前的形势,希望她能到黄维心家里去一趟,设法打探一下敌人的情况。

黄容一听,却惶惑起来了。经过一番沉默不语的思考后,她长叹了一口气,对黄干说:“这个事,你还是找别人吧!我可不去找这个麻烦。现在,我正弄得上不上,下不下,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哩,再去找地主,那不是假的也变成是真的了吗?我不能去!”

她显然不愿给黄干太大的难堪,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但,不愿去的决心,却在平稳、踏实的言语中充分表露出来。黄干一时没有言语,过了一会,他又动员着说:“你的想法是很自然的,不过,你也要想想,如果弄不清敌人的情况,土匪真的来了,我们不是会受到很大损失吗?你再仔细想想。”

黄容低下了头,用木柴棍在地上划着道道,一句话没说。她的思想,在展开着激烈的斗争。

黄干凝视着身边的那杯浓茶,也在急剧地进行着思想活动。用什么办法能打通这个女人的思想呢?这真是个不简单的问题呀!

他没有做思想工作的经验,但他了解黄容,决定紧紧地抓住黄容的思想脉络进行疏导。这时,他首先表示了自己对她的信赖,然后安慰着说:“真金不怕火炼,你管他们什么?这回正好,你能搞到地主的通匪情况,向农会报告,不就有力地说明你的态度了吗?”

这句话打动了黄容的心。她猛地抬起了头,似乎在这一瞬间恢复了青春的活力:“啊,真的!”

黄干喜悦地望着黄容,等待着她进一步的决断。

黄容用了很大的劲,才从嘴唇里迸出这句话来:“好,那就这样办!”

黄干高兴地站起身来,又对黄容鼓励了一番,然后催促着说:“你尽快去一趟吧,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