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分:上帝之城(第25/38页)
“哦,你认为自己当真了解恐惧的真实内涵吗?
对,你认定自己一清二楚,但是我很怀疑。
当你置身于防空洞里,四周遍布凌空落下的炸弹,
身边的房屋已经烧成一片火海,
我同意你当真在经历恐怖与惊骇,
因为这样的时刻是如此不快,因为这样的时刻亘古长在,
然而一切正常的信号响起——于是一切正常——
你深吸一口气,压力已成既往。
但是真正的恐惧有如一颗石头深埋在你的胸膛。
你听见了吗?一颗石头。它就是这样,别无他样。
“是伊亚·塞文斯基,”这位海军陆战队的中尉说。
“啊?”
“俄国的诗人伊亚·塞文斯基在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写过一些脍炙人口的诗歌。我知道这一首,题目叫《恐惧》,写得非常出色。”年轻军官咧嘴一笑。“俄方和我工作对应的那个家伙文学素质不错。所以……”中尉打下这几个字:信息收到。该诗其余部分更耐人寻味,阿利克谢,等候回电。
“你准备写什么发回给他?”罗塞里问。
“今天嘛……也许选一段艾米莉·迪金森Emily Dickinson(1830—86),美国女诗人,一直隐居在马萨诸塞州阿默斯特的家中,她的第一部诗集直到一八九○年才得以出版。的诗句,那个女的有点病态心理,总是写死亡之类的话题。不,恐怕爱伦·坡Edgar Allan Poe(1809—49),美国作家。更好一点。他们那边都喜欢爱伦·坡。哼,选哪一首呢?”中尉打开一个抽屉,取出一本诗集。
“难道你不能事先选好吗?”罗塞里问。
这位海军陆战队队员抬头冲上司一笑。“不行,长官,那是作弊。我们以前确实要事先选好,但是两年前两国关系轻松以后,我们改变了做法。现在已经成了一种游戏。他选一首诗,而后我必须从美国诗人的作品里选一篇对应的发回去。上校,这样很有助于消磨时间。对双方提高语言运用技能也很有好处。翻译诗歌真是很不错的练习。”苏联那一方用俄语传过来,美国人用英语,迫使双方都得掌握娴熟的翻译技巧。
“你在热线联络时,碰到过许多有实质意义的业务吗?”
“上校,除了这些测试性的信息,我还从没看见过什么别的内容呢。哦,我们的国务卿要飞到那边去的时候,有时候我们会问问天气方面的资料。去年八月,俄方国家冰球队来这里和我们的全国冰球联合会队员们打比赛的时候,我们甚至能聊聊冰球比赛,不过大多数时间这项工作无聊得很,这就是我们为什么交换诗歌的原因了。要不是有这个游戏,我们都快疯了。真遗憾我们俩不能用民用波段或者什么方式聊聊天,不过规矩就是规矩,不能改动。”
“我猜也是。关于罗马和约的事情,他们说了什么?”
“一句未提。我们不会谈这种事的,长官。”
“我明白了。”罗塞里眼瞧着那位中尉从《安娜贝尔·莉》当中选了一个诗节。他好生吃惊。罗西原以为他要从《乌鸦》里面选点什么句子呢。永不再……
美国总统抵达的当天除了必要的仪式之外并无太多的活动,但是气氛却显得很神秘。协议的条款内容尚未泄露出去,各大通讯社都知道即将发生一件“历史性”的事件,都疯了一般打探究竟是什么事件,但却无济于事。以色列、沙特阿拉伯、瑞士、苏联、美国以及东道主意大利的国家元首们齐齐地围坐在一张巨型的十五世纪餐桌旁,众人之间间错坐着各国的首席外交官,以及梵蒂冈和东正教教会的代表。出于对沙特习俗的尊重,祝酒时都改为喝水或者橘子汁,这是今晚惟一不协调的音符。苏联总统安德烈·伊里奇·纳莫诺夫的感情简直溢于言表。他的国家能参与这次和会,其意义非常重大,而俄国东正教教会能在基督教圣地扮演治安陪审员的角色对莫斯科而言则具有重要的政治意义。大餐持续了三个小时,饭后客人们在街道对面的摄影机注视下离开了会场,众人表现出的伙伴之情再次让新闻界人士吃惊得有如五雷轰顶。快活的福勒和纳莫诺夫一起前往福勒下榻的宾馆,这使双方得以再次讨论他们共同感兴趣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