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5/9页)

这只是传说中的传说,李明强从来就没见到谁家刨出过金子或银子,就知道,全公社就他们村儿穷。人们说,这个村唯一通往外界的大路向西。“走西口”是要饭,“上西天”是死亡,风水不好。但是,这个村里的人肯干,能吃苦,窝在山里的能自给自足,走出山外的都能混出个人模人样,有的还当了不小的官。但是,这个村里的人当官,大都刚正不阿,两袖清风,也很少为村里谋利益。人们说,这是村里那条长年不息的小河向西流的缘故。“水倒流,水倒流,清官不到头。”从小妈妈就对李明强这样讲,村里人也以此引以为荣。所以,人们称其为“倒流村”,县志定名为“西流村”。

李明强的家住在西流村北边的半山腰,进了村口举目可见。那是土改时分张相州家的两孔窑洞,大红石头表的山脸,青砖砌圈的窑洞,冬暖夏凉。特别是那红石表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原来是一排十八孔窑洞连在一起,非常气派,因为分给了住户,邻里间都打起了隔墙,形成了一个个小方块,这些年条件好的家庭还盖起了新房。李明强家的邻居,原大队支书张洪的儿子张根张木匠,还树起了两层小楼。在这些楼房、隔墙的遮掩下,张相州家原有的宏伟工程就显得渺小多了。

八月的正午,骄阳似火,人们都躲在窑洞里避暑,山村里静得出奇。知了在树上不知疲倦地嘶叫着,继而传来一只母鸡下蛋后的“咯嗒”声。这蝉鸣鸡叫,让李明强感到无比的亲切。

故乡啊,妈妈,你们的李明强回来了。

“呜——汪汪!汪汪汪”村头树下一条正在鼾睡的黄狗发现了李明强,突然发出了一阵狂吠,紧接着村里的狗儿相继地守着自己的门户叫了起来,整个山庄都回响起犬鸣声。

李明强走到自己的家门前,见大门虚掩着。他生怕有狗,走上前拉住两个门栓将门关上,晃了两晃,故意弄出点声响。家里没有一点动静,李明强又晃了两晃,只听见一个女人沙哑的声音:“谁呀,进来吧!”

“妈,是我,我是明强!我回来了!”李明强故意用家乡的口音喊。

“别再骗我了,啥事儿你就说吧。要是收电费,等明强寄回来钱了就给你。”李明强的母亲还以为是村里的电工来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说。那电工每次来,都要装作李明强逗老太太。

“是我,妈,我真是明强!”李明强又用普通话喊着,快步走进院门。

“真是明强?真是明强!老头子,真是明强回来了!”笑二嫂一边高兴地用沙哑的嗓子叫着李铁柱,一边起身下床。

“啊,是明强,是明强回来了。”李铁柱用胳膊支撑起身子,抖动着满脸花白的胡子。

李明强放下东西扶住趿拉着鞋走上前来的妈妈。妈妈的头发全白了,脸上的皱纹更深了,抖动着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用她那老榆树皮似的手,不住地搓摸儿子的胳膊。

李明强看父亲只是在床上坐起身并没有下床,就满心疑虑地走到床边,扶着父亲的肩膀问:“爸,你怎么了?”

“没怎么,坐,坐,慢慢说。”李铁柱抖动着满脸的花白胡子说。

“强,坐门口,窑内凉,你浑身是汗,看激着了。”笑二嫂已将一把小凳移到了窑门口。

农家的窑洞,夏天就是凉快,就像城市里装空调的房间似的,凉气从窑洞内呼呼地向外冒。

“要不,先洗一把?”笑二嫂见李明强没动窝儿,就又试探着问。

说到洗脸,李明强突然想到了那整天挑水的傻哥哥,便问:“我哥呢?”

“唉,谁知道呢?这么热的天,又不知道到哪儿疯去了。”妈妈无可奈何地说。

“我爸,这,是怎么回事?”李明强知道了哥哥没事儿,就怯怯地问。他发现父亲有些不对劲儿,而且床头靠着一副自制的双拐。

“怎么回事儿?老病,关节炎。谁知,这一次犯了,就不会走了。”

“多长时间了?”

“半年多啦?大概是,过了春节,三四月的事儿吧。”

“为什么不写信告诉我?”

“告诉你干啥?你是医生?还能给我治好了?”李铁柱又抖动着满脸的花白胡子说,说完冲李明强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