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 1566—1573年(第66/77页)

她拔腿就跑,出了巷子,正是城墙街。她拼命朝仓库跑去,一路上一个人也没遇见。她开了门锁,溜进仓库,关上门,从里面上了锁。

安全了。她倚着木门,脸贴在上面。她有种异样的兴奋之感:自己逃过一劫。脑海里突然闪出一个念头,叫她吃了一惊:我不想死,因为我遇见了内德·威拉德。

沃尔辛厄姆一听说小簿子不见了,立刻明白关系重大,派了内德等几个人去巴黎几个英国新教徒首领家中送口信,请他们来使馆暂避。马匹不够,内德只好步行,虽然夜里暖和,他还是穿上了马靴皮衣,配了一把剑和一把两英尺长的锋利匕首。

他送完信,刚离开最后一家,就听见了钟声。

他担心西尔维有危险。皮埃尔只打算除掉贵族新教徒,但人一旦动了杀机,就收不住了。

两周前,西尔维说不定还不会有事,她行事谨慎,没人知道她暗中售卖禁书,一周前,是内德把皮埃尔引到了她家里,眼下她很可能被记在了皮埃尔的小本子里。内德打算接她们母女到使馆躲一躲。

他赶到塞尔庞特街,重重地敲门。

二楼的一扇窗开了,一个身影探出头来问:“是谁?”是伊莎贝拉的声音。

“内德·威拉德。”

“稍等,我就下来。”

窗户关上了,片刻之后,前门打开了。“快进来。”

内德迈进屋子,伊莎贝拉立刻关上门。店里只点了一根蜡烛,照亮了摆着账簿和墨水瓶的架子。内德问:“西尔维呢?”

“她去送信还没回来。”

“现在报信太迟了。”

“她可能藏起来了。”

内德又失望又担心。“依您看,她人在哪儿?”

“她沿着圣马丁街往北,最后会是去拉尼侯爵家。她可能留在那儿了。或者……”伊莎贝拉顿了一顿。

内德焦急地问:“在哪儿?她可能性命不保!”

“有个秘密地方。你发誓绝不能说出去。”

“我发誓。”

“在城墙街,圣丹尼街拐过去走两百码,有一间破旧的砖砌马厩,只有一扇门,没有窗户。”

“还算安全,”内德犹豫片刻,“您不会有事吧?”

伊莎贝拉拉开一只抽屉,只见里面放着两只簧轮打火的单发小手枪,另外有六颗子弹、一盒火药。“我备着这些东西,是怕对面酒馆里的醉鬼以为抢两个妇人开的铺子是小菜一碟。”

“你开过枪没有?”

“没有,我拿在手里晃一晃,他们就吓跑了。”

内德伸手按住门把手。“把门锁好。”

“自然。”

“检查窗户,每一扇都关严了,从里面插好。”

“好。”

“吹了蜡烛。谁来都不要开门。听见敲门也别出声,假装不在家。”

“好。”

“我找到西尔维就回来,然后咱们一起去英国使馆。”

内德打开门。

伊莎贝拉抓住他胳膊。“照顾好她,”她声音哽咽,“无论如何,照顾好我的宝贝闺女。”

“我就是为这个来的。”内德匆匆走了。

钟声敲个不停。左岸的街面上行人寥寥无几,他穿过圣母桥,来到繁华的右岸,见到街上横着两具尸体,大惊失色。这一男一女穿着睡衣,被人刺死。这家常的一幕叫内德直犯恶心:夫妻二人并排躺着,好像在床上安睡,只是睡衣上浸满了血。

旁边一间珠宝铺子门大开着,内德瞧见两个男子挎着包袱跑出来,想必是趁火打劫来了。两个人虎视眈眈地瞪着他,他急忙往前走。他怕动起手来耽搁,那两个人想必也不想生事,没跟过来。

一伙人围在一间房子门口,咚咚敲门。内德看见他们手臂上都绑着白布条,该是相认的记号。大部分人握着匕首短棒,只有一个提着长剑,看穿着就知道出身高贵,谈吐也不俗:“开门,亵渎神的新教徒!”

这么说这些人是天主教徒,由一名军官指挥。内德猜想是民兵队的。耶柔玛只说他们打算杀光贵族新教徒,但这里是普通人家,要么是手艺人,要么是小商贾。他之前的担忧应验了,一旦大开杀戒,对象就不只是那些贵族。这一次必定惨绝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