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1559—1563年(第55/76页)

阿方索介绍说:“我侄女贝拉。”

巴尼琢磨“侄女”的意思就是“私生女”了。看来阿方索跟一个样貌动人的女奴育有一女。巴尼猛地想起埃布里马说过,奴隶都要侍候主人睡觉的。

贝拉把手里的瓶子立在放拐杖的那张桌子上。“我猜您或者想来点朗姆酒。”她说的是西班牙语,措辞显出教养良好,但略有一点口音,巴尼听不出是哪儿的。贝拉直视巴尼,他这才看出她和阿方索一样,生着湛蓝色的眼珠。她说道:“祝身体健康。”说完就出去了。

“她母亲生前是个烈性子,愿她安息。”阿方索语气惆怅。他追忆往事,沉默半晌,然后开口说:“你们该买点贝拉酿的朗姆酒。天下第一。咱们品品吧。”

巴尼总算松了口气。现在气氛彻底变了,双方不再是对头,而成了伙伴。

秘书从橱柜里拿了三只杯子,拔下瓶塞,给三人各斟了大半杯。的确是好酒,辣而不涩,余味十足。

培根说:“阿方索先生,和您做生意真是三生有幸。”

阿方索微微一笑:“听说您已经卖了八十个奴隶。”

巴尼连忙解释:“这个嘛,不知者不怪——”

阿方索打断他说:“也就是说,您已经欠下二百四十埃斯库多。不妨在这儿当面结清。”

培根皱着眉头说:“这有点困难——”

巴尼还来不及转述,阿方索就说:“您卖奴隶可赚了四千埃斯库多。”

巴尼吃了一惊,他并不晓得培根赚了这么多。船长从来闭口不提进账。

阿方索又说:“现在交二百四十,您还拿得出。”

他说中了。只见培根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费力地点好数目。大多是较大的达布隆金币,一枚含四分之一盎司黄金,等于两个埃斯库多。培根面孔扭曲,大不自在,好像肚子疼似的。给这么一大笔贿赂,他着实心疼。

伊格纳西奥核点过,冲阿方索一点头。

培根站起身,准备走了。

阿方索却说:“您继续卖奴隶前,请先把恐吓信写好。”

培根一耸肩。

巴尼皱起眉头。西班牙是礼仪之邦,不喜欢举止粗野之人。巴尼生怕培根拂了阿方索的情面,让谈判功亏一篑。毕竟,他们身在西班牙辖区。他于是客气地说:“多谢您盛情款待,阁下好意,令我们荣幸之至。”

阿方索大手一挥,表示送客,伊格纳西奥引他们出去了。

巴尼自在了一些,但拿不准是不是能高枕无忧了。可另一方面,他又对贝拉念念不忘。不知道她嫁人没有,有没有相好。他估计贝拉约莫二十岁,也许小一点,不过黑皮肤的人容易显年轻。他心急火燎地想打听她的事。

两人走到广场,巴尼对培根说:“船上得买点朗姆酒——快喝完了。不如就去那个姑娘——他侄女——贝拉家买吧?”

船长可没那么好骗。“去吧,你个风流鬼。”

培根先行返回飞鹰号,巴尼则去了先前见到贝拉现身的门廊。除了材料是木头,这房子和卡洛斯·克鲁兹在塞维利亚的家风格相同,都是中央拱券通到院子,典型的工匠之家。

巴尼嗅到一股土腥味儿,知道是糖浆。这是甘蔗二次煮沸产生的黑色糖液,有苦味儿,是朗姆酒的主要原料。院子一侧排了一只只大木桶,估计气味就是那儿飘出来的,院子另一侧摆着一些小木桶和空瓶子,想来是装朗姆酒的。院子尽头长着一片小小的莱姆果园。

院子中央摆着两只大槽,其中一个是齐腰高的方形木槽,木板间的缝隙填实了,槽里盛满了黏稠的液体,一个非洲人正用大木桨翻搅。液体散发出做面包那种酵母味儿,巴尼猜想这是发酵用的。木槽旁边支着一口铁锅,下面生火,烧锅上的锥形盖子伸出长长的壶嘴,黑色液体顺着壶嘴滴到桶里。看样子发酵液在锅上蒸烧,就酿出了朗姆酒。

贝拉正站在酒桶旁,弯腰嗅气味。巴尼定睛望着她,钦佩她这份专心致志。她苗条而结实,四肢有力,显然是经常搬运木桶。巴尼看她前额凸出,不知怎的想起埃布里马,心血来潮,用曼丁语问:“I be nyaadi?”意思是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