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1559—1563年(第40/76页)

在疤面看来,这等于奇耻大辱。

疤面和安托万怒目相对。

“请吧,”卡泰丽娜催促,“这是命令。”

安托万率先行动,迈过五彩砖地,向疤面走去。两个人年龄相差无几,但除此以外并无相似之处。安托万一脸淡漠,小胡子下面挤出一个笑,就是有些人口中的傻笑。疤面皮肤黝黑、身材瘦削,脸孔带疤,且心肠歹毒。不过安托万并不蠢。他和疤面隔了一码,张开双臂说:“我遵从皇太后殿下的旨意。”

疤面不可能说我不遵从。

他迈上前,两个人迅速拥抱又马上分开,像怕感染瘟疫似的。

卡泰丽娜面露微笑,鼓起掌来,群臣掌声雷动。

地中海马赛港中千帆竞发,西尔维从驳船上卸下箱子,搭上远洋货船。船只经由直布罗陀海峡,驶过比斯开湾(她晕船晕得厉害),再穿过英吉利海峡进入塞纳河,逆流直到鲁昂,法国北部第一大港口。

鲁昂的新教徒占了三分之一人口,礼拜日,西尔维同新教徒在真正的教堂礼拜,他们并不着意躲躲藏藏。书在这儿就能卖光,但奉行天主教的巴黎更需要这些书。况且巴黎卖得也更贵。

1561年1月,法国呈太平之象。弗朗索瓦二世国王夭折,皇太后卡泰丽娜执政,吉斯兄弟免去了若干官职。皇太后颁布新规,对新教徒更为宽容,只是还不算正式律法。宗教犯将获释,异端案一律搁置,异端罪犯取消死刑。新教徒欢欣鼓舞;西尔维听说,如今都管他们叫胡格诺派。

不过,贩售禁书属于严重的异端罪行,还是要治罪。

西尔维坐着河船返回巴黎,舱中装满了书箱子;她心中喜忧参半。二月一个清寒的上午,船泊进格列夫码头,只见河中有几十艘大小船只,有的停靠在岸边,有的在河中央下锚。

西尔维找人去给母亲捎口信,又写了张字条给吕克·莫里亚克,说此行圆满,不日登门感谢他替自己安排。海关衙门就在格列夫广场,走几步就是,西尔维知道,会不会有麻烦就看这儿了。

她身上带着文书,是纪尧姆费心伪造的,他杜撰了一位法布里亚诺造纸商,证明西尔维买入一百一十箱纸。西尔维还带上了钱袋子,准备缴进口税。

她把证明递给小吏。对方问道:“纸?普普通通的纸,没写字,也没印东西?”

“家母和我做的是纸墨文具生意。”

“买的可不少呀。”

她勉强笑着说:“巴黎有很多学生呢——是我的运气。”

“还跑了那么老远。圣马塞尔就没有造纸的吗?”

“意大利造的物美价廉。”

“得叫大人看一看,”他把文书递还给她,一指长凳,“在那儿等着。”

西尔维坐下了。怕是大难临头了。一打开箱子查看,那就暴露无遗!她觉得已经被定了罪,正等待判刑。她心急如焚,想着还不如立刻被押进大牢,省得悬着一颗心。

她努力不去担心,仔细瞧着海关大堂里办公。她发现进来的人大都和这里的官吏相熟,随便递上文书,交了税就走了。真走运。

她如坐针毡地等了一个小时,然后被叫到楼上,进了一间大房间,见到副司库克劳德·龙萨,此人神色阴郁,身穿褐色紧身上衣,头戴丝绒便帽。龙萨把刚才那些问题又问了一遍,西尔维心里忐忑,不知道该不该出钱打点。刚才在楼下好像没看到,不过这种事总不会在台面上做吧。

盘问之后,龙萨说:“必须开箱验货。”

“那好吧。”西尔维竭力装出不在意的口气,好像虽不情愿但也无所谓。她一颗心怦怦直跳,轻轻晃了晃钱袋子,暗示对方通融,但龙萨好像没注意。可能他拿好处只挑认识的人。西尔维束手无策:该怎么救下这批货——还有这条命。

龙萨站起身,跟她出了账房。西尔维觉得浑身哆嗦,步子踉跄,但龙萨好像没瞧出她心虚。龙萨叫来之前盘查西尔维的那个小吏,三人一同来到码头船边。

西尔维瞧见母亲竟然到了,不禁吃了一惊。母亲雇了个推四轮大车的脚夫,预备把箱子运到城墙街的仓库。西尔维跟母亲说了状况,伊莎贝拉也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