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后金克星袁崇焕(第3/9页)
最后的结果是,孙承宗无法说服他,只好回到北京,告诉皇帝:这位仁兄担当不了捍卫帝国边疆的重任,请皇帝把他官升一级,调到南京去担任兵部尚书,明升暗降地冷冻起来算了。历史没有给当事者本人机会验证他所说的一切,只是令他安静地度过了晚年的官场岁月,却也在史书上留下了胆小怯战的丑名。不久以后,随着山陕地区的农民暴动,帝国很快陷入了两线作战的窘境,不知是否可以算是间接证明了他的判断。在激昂慷慨的感性情绪中,诉诸崇高得无法辩驳的真理,以此令论辩对手闭上嘴,是从官场到民间历久弥新的利器,哪怕由此导致了无数惨痛的后果,虽九死而其犹未悔。
孙承宗则自请接替辽东经略一职,皇帝欣然批准。于是,孙承宗以帝师、内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的职衔督山海关及蓟镇、辽东、天津、登莱诸处军务,成为辽东战事以来权位最高的一位督师。
袁崇焕就是在这位督师的指挥和支持之下,完成了他在山海关外监军和在宁远城的布置。其间,他在整顿部队时,又干了一件惊世骇俗的事儿。
当时,军队中军官喝兵血、冒军饷、贪赃枉法、违法乱纪的事情层出不穷。一个校级军官犯这种事儿撞到了袁崇焕的手上。袁蛮子根本不管自己是否有权限杀人,也不请示报告,便自说自话把一个级别不比自己低多少的中级军官行军法干掉了。孙承宗知道此事后大怒,将袁崇焕招来痛骂了一顿,差一点儿就祭起尚方宝剑把这个袁蛮子也行了军法。
但不管怎样,他们毕竟在风雨飘摇的辽东前线,以宁远城为中心,以锦州、大凌河、小凌河等处为前锋,以山海关为后盾,建立起了一个具有战略纵深、多层次相互呼应的防御体系。在仅四年时间里,他们先后修复山海关以外的大城九座,城堡四十五座,练兵十一万,建立了十五个战车、火器等多兵种兵营,制造军械数百万具,拓地四百里,屯垦田地五十万亩,年收入达五十万两白银。辽事整体上迅速向“以辽土养辽人,以辽人守辽土”的战略目标迈进,努尔哈赤在此期间内一直停留在辽河以东,没有越进辽西一步。在孙承宗被迫辞职后,这个防御体系成就了袁崇焕和宁远城的光荣。
孙承宗的离职令人黯然神伤。
就在他和袁崇焕等一班人苦心恢复辽东局势时,朝廷中的局势已经演变得面目全非。
大明天启五年(公元1625年),被认为是中国历史上少见的大奸大恶之人魏忠贤,逐步走向九千岁的辉煌。天启皇帝则躲在偌大的皇宫院落里,专心致志地施展他那天才的木匠手艺,雕凿出了不少极富创意、精巧绝伦的好玩意儿。每当全身心投入那富有创造性的、心爱的工作中时,除了身边伺候的人之外,皇帝特别不喜欢别人看到自己的劳作。于是,魏忠贤就会时常在这种时刻,适时前来请示军国大事,皇帝通常的反应是:我知道了,你用心去办罢;或者是亲昵地斥骂:连这点儿事儿都办不好,要你这奴才作甚?
到大明天启五年下半年,魏忠贤已经牢牢控制住了整个国家的政治中枢。前一年,一大批东林党人及其领袖人物在魏忠贤咄咄逼人的攻势下,或被迫退休,或被开除公职,或被撤销了一切职务,从而全线溃败。孙承宗功勋卓著,被认为是中流砥柱式的人物,却也是公认的东林党人,或至少是东林党的亲近分子。当时,宁锦防线已经相当稳固,孙承宗和袁崇焕等计议向前再推进二百里,直到锦县东部的大凌河畔,然后就可以由战略相持转入战略进攻,可以谈论恢复辽东了。为此,孙承宗报告朝廷,希望速拨二十四万两军费,以便为这个激动人心的战略转折作准备。德高望重的孙承宗甚至在报告中乐观地写上了大功可以“告成”一类的字样。
此时,正值努尔哈赤的后金汗国最为动荡不安的时刻。由于努尔哈赤实行越来越严厉的种族歧视政策,数年间辽东地区的汉人暴动此起彼伏。努尔哈赤则采取了近乎丧心病狂的铁血手段予以镇压。其直接后果,对于大明帝国来说,就是出现了辽东开战七年以来,双方战略态势逆转的最佳时机。从这个角度观察,孙承宗的乐观的确不是没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