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应夔丞被捕、越狱及遇刺(第5/6页)
关于应夔丞入京及被杀之报道中,最令时人感觉不可思议者有二。(1)“应为宋案有重要关系之人,又为越狱重犯,何遽贸然入京,且滞留京中多日,出入招摇,毫无避忌。都中军警林立,侦探密布,应果具有何种幻术,竟能逃出眼线,始终未经发觉。此一奇也。”(2)“执法处非他,乃北京执行军法之惟一机关,既发觉与杀案有重大关系之人,且为越狱重犯,不即捕杀,而反派人保护,其奇离殆有不可思议者……此又一奇也。”[111]其实,此二奇不难解释,盖应夔丞在1912年夏便结识京师警察厅勤务督察长钱锡霖,当年12月至1913年1月应夔丞在京期间,又与钱锡霖有密切交往。[112]更重要者,宋案证据宣布后,应夔丞曾写信给当时在京的袁世凯心腹、河南护军使雷震春,并派律师爱理斯到京面见钱锡霖求援。应为脱罪并讨好政府,于信中诬陷陈其美指使其杀宋,然后嫁祸政府。雷、钱建议应夔丞党徒以共进会名义继续“曝陈其美之不法”,雷并将相关情形向袁世凯进行了汇报。[113]应夔丞原本就一直以为杀宋乃中央的意思,自己是功臣而非罪犯,加之与警察厅钱锡霖等人有关系,因此他敢到京城来,并且有恃无恐。然而,彼一时此一时,雷、钱当初帮助应夔丞,是因为可以利用他来攻击陈其美,从而转移舆论攻击政府的视线,而此刻国民党人已被打败,袁世凯当选正式大总统,应夔丞已完全没有了利用价值,反而因为他口无遮拦,不知敛迹,有可能为袁世凯带来麻烦。因此,跟在他身边的王、李两位军政执法处侦探,与其说是为了“保护”应夔丞,不如说是要伺机“执法”,只是自认为功臣的应夔丞不觉而已。(王、李二人倘若真是为了保护或监视应夔丞,则他二人中至少应当有一人寸步不离应夔丞才对,但二人竟然在火车上同时长时间离开应夔丞,显然是为了给同谋创造刺杀机会,而又制造刺杀与军政执法处无关的假象,也有可能杀人者就是该二人)故时人云“杀应夔丞者,即应夔丞也”,[114]可谓自投罗网,自食其果。
应夔丞被刺后,北洋《德华日报》曾发表题为《政治关系之暗杀案》的社论,对应夔丞竟然敢到北京来表示惊讶,并谓“政府方面之意思,则似谓暗杀系由党人发动,陈某或当假手于其间”。[115]德文报社致天津电亦谓:“政府现确信,应夔丞之死系由党人方面之发动,以陈为尤可疑。”[116]而一般津人之言论,也认为“杀应者必陈其美之徒”。[117]由于当时报纸曾报道陈其美在哈尔滨逗留,并以红胡子自护潜入内地,故有怀疑应夔丞为陈其美所刺的议论,实则这仍旧是由将陈其美视为刺宋主谋推论出来的结果。事实是,陈其美并非刺宋主谋,何以要刺应?若要刺应,何以不在撤离上海时在狱中动手,而要等其越狱半年之后?
对于应夔丞被刺,曾在总统府政事堂机要局任职的叶迦的判断是:“袁盖饬警以电刀杀之。”[118]又,陈灨一《睇向斋秘录》中有《应桂馨死事之别闻》一篇,很值得注意,其文曰:
应桂馨之死,项城杀之也;项城曷为而杀之?应桂馨自取之也。宋教仁之被刺,应以共犯,证据确凿,逮入囹圄。旋乘大局鼎沸之际,越狱潜遁,入都谒项城,自陈刺宋有大功,要求给还垫款十数万金,更要求外省重要之位置。项城佯笑曰:“予拟借重,固已非一日。金钱尤小事,君欲几何,无不与耳,望稍安毋躁。惟君此际乃民党欲得而甘心者,言行举止,难免无人暗中侦察。予决选派武士二人,令其随时随地出入相随,以资保护,如何?”应称谢。所谓武士者,即陆建章部下之军事侦探,日日以捕拿乱党为事,而诬良为匪者也。项城既密令陆遴选二人,复属令授以计,使乘间置彼于死地。又密电致直隶都督赵秉钧,谓:“应胆大妄言,目无元首,斯人不除,后患未已。希君托词有事面商,电令克日至津。予一面自有对付之法。”赵遵即电京。应得电大喜过望,遂偕所谓二武士,乘京奉特别快车如津。中途,二人入头等车室,以所携短刀,向应遍身乱刺。顷刻气绝。二人故作惊慌失色状,鸣警笛,令停车搜捕凶手。时车已抵黄村铁路车站,亟以电话报告天津总站,总站据以报军警各机关。迨车抵津站,宪兵警士蜂拥上车,群责二武士保护不力,致发生惨剧。二武士无辞以对,遂拘交军事执法处听候审讯。赵以长电致项城,陈报应死状,颇有惋惜之辞。项城复电令严缉凶犯,务获惩办,皆掩耳盗铃。未旬日,二武士即私行释放,易名邀上赏,即今某某二武官是也。[119]